“好了好了,”墨渊不耐地挥了挥手,似乎觉得这些丹药往来耽误了正事,再次盯住苏长青,“苏老头,丹药也收了,别卖关子了!那传送阵到底在何处?是何情况?你快快道来!”
苏长青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玉杯,抿了一口碧绿色的灵酒,这才看向急不可耐的墨渊,摇头失笑:“墨老头,你我修炼至今,何等岁月?怎么越老反而越沉不住气了?你这般心性,真不知当初是如何修炼到如今境界的,哪还有一丝一宗之主、筑基强者的气度风范?”
“哼!”墨渊被他一番抢白,脸色有些挂不住,冷哼道,“苏老头,你也别说风凉话!你我寿元还剩几何,自己心里没数吗?若不尽快寻到突破机缘,或是更进一步的天地,你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天好活?难道就甘心在这天道残缺之地坐化,一身修为付诸黄土?老夫可没那份闲心跟你在这里品酒论道!”
这话说得直白,却也道出了墨渊、青玄,乃至在场所有高阶修士内心最深处的焦虑与渴望。长生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身死道消。
苏长青闻言,脸上那丝调侃之色也收敛起来,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正色道:“墨兄所言,亦是老夫心中所虑。正因如此,才更需谨慎。不瞒诸位,那上古传送阵的遗迹,离此岛确实不远,就在附近一处隐秘的海底峡谷之中,被我苏家先祖偶然发现,并秘密保护至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而,那阵法年代久远,损毁严重。老夫这些年耗费无数心力与资源,也仅仅是将部分核心阵纹勉强修复。至于启动……”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即便以我苏家隐世多年积攒的财力,数次尝试,也仅仅能让那阵法核心微微亮起一丝光芒,距离真正沟通空间、稳定传送通道,还差得极远!老夫粗略估算,即便将你墨老头和青玄道友的全部身家都填进去,恐怕……也依旧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什么?!”墨渊与青玄真人同时色变。他们深知苏家底蕴,能被称为隐世家族,其积累绝非寻常宗门可比。连苏家倾力都只能让阵法“亮起一丝”,那真正启动所需,该是何等恐怖的天文数字?那恐怕已非个人或单一宗门所能承担!
苏长青说完,再次端起酒杯,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瞥向了坐在药老身旁、一直安静倾听的元澈。
就在此时,一直甚少开口的药老,忽然看向元澈,缓缓说道:“澈儿,现在你明白,为何苏家主会特意‘请’为师来此‘做客’了吧?”
元澈心中早已明了,此刻被老师点破,也并不惊讶。他迎上苏长青的目光,神色平静地问道:“原来如此。苏家主请我老师来,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只是晚辈好奇,老师乃当世丹道大家,积累之丰厚,远胜于我。苏家主何以断定,我身上的‘资源’,会比老师更多?难道……仅仅是因为我那位列仙云宗供奉的身份,或是与麓北、道云二宗的关系?”
“当然不止这些。”苏长青放下酒杯,坦然道,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老夫虽隐世,但对天下大事,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与那神冢、与仙云宗相关之事。老夫听闻,三年多前的仙云宗拍卖会上,元小友为了几样看似寻常之物,曾一掷……上亿灵石,面不改色。这份财力与魄力,可不像是一个寻常宗门天才弟子所能拥有。”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元澈,语气带着一种商人般的算计与坦诚:“如今,老夫提供这可能是通往新天地唯一希望的古传送阵,而元小友,则提供启动阵法所需的……海量资源。你我合作,各取所需,开启通天之路。这笔买卖,对元小友而言,似乎……也并不算吃亏吧?毕竟,那阵法若能开启,受益的,可不止老夫一人。”
苏长青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元澈的资源都来源于风老头,大家心知肚明,元澈能够在之前的变故之中活下来斩杀了风老头,那么风老头手上的资源,恐怕早已在元澈手上,只是他知道元澈与风老头之间的瓜葛,不好提起此事。
“很公平的买卖。”元澈沉默片刻,忽地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与自嘲。
树大招风,财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苏长青将话题引向灵石,元澈便已心如明镜。
在座众人之中,恐怕自己才是那个最“富有”的人。他手中所握,不仅有风老头数十年来暗中搜刮、几乎囊括此界数十载灵脉产出的大半积蓄,更有那位神秘老娘留下的、连风老头都觊觎不已的庞大资源。这些堆积如山的灵石,对于早已超越此界力量层次的风老头和自己的母亲而言,或许与寻常沙石无异,但在此刻,在这方天地,却是足以撬动格局的滔天巨富。
“这么说,小友是同意了?” 苏长青抚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元澈并未立刻应承,他指尖轻点玉杯边缘,目光平静地迎向苏长青:“晚辈同意合作,自无问题。只是……” 他话音微顿,语气依旧谦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略的思量,“以苏家隐世千年、雄踞海岛的底蕴,若当真倾全族之力,想必未必凑不齐启动古阵的灵石。老家主深谋远虑,不愿为了一己或数人之‘前程’,而掏空家族千年根基,这份对族裔的珍视与责任,晚辈深感敬佩。”
他话锋一转,清澈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坦然:“然而,启动阵法所需灵石,若皆由晚辈一人承担,数目想必极为惊人。晚辈虽愿为探索新天地尽一份力,但心中也难免觉得……稍稍有些‘吃亏’。毕竟,阵法开启,受益者非我一人,通道若能打通,更是惠及在场诸位,乃至后世无数修士。这‘代价’与‘受益’之间,似乎略欠公允。”
苏长青闻言,非但不恼,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欣赏。与聪明人打交道,无需虚与委蛇。他洒然一笑,姿态放得更开:“小友所言在理。既谈合作,自当有来有往。小友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苏长青能做主,苏家能给得出的,断无推辞之理。”
元澈等的便是这句话。他放下玉杯,语气平缓,目光却转向侍立在苏长青身后的苏青:“要求倒也谈不上。只是忽然想起,当初在神冢秘境之中,晚辈与苏兄曾共探一处遗迹,得了五个玉盒。晚辈侥幸得了其中几个,苏兄则取走了一个。此物对苏兄而言,或许仅是秘境所得之一;对晚辈而言,却可能关联着一些未解之谜。不知苏兄是否还保留着那玉盒?若可割爱,转赠于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苏青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向祖父苏长青,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犹豫与挣扎。那玉盒中的东西,他自然知晓。
元澈见状,立刻补充道,语气温和却带着退路:“当然,若那盒中所藏对苏兄而言至关重要,或是涉及某种不可轻予的重宝,便当晚辈未曾提及。机缘之物,强求无益。”
他心中雪亮。五个玉盒,一个开出了一团天火,被烬火给吞噬了,第二个空空如也,第三个承载了浩瀚的阵法传承,已被他吸收消化。唯独第四个玉盒,任凭他用尽方法,甚至请教过天书中的落于风残魂,也无法开启。
落于风断言,盒上被人以绝妙手法布下了血脉禁制,非物主至亲血脉,以其精血为引,无法破除。这盒子打不开,便不知其中所藏何物,更不知该将其送往何处,交予何人。那么,唯一的线索,必然就在苏青带走的第五个玉盒之中。
苏青沉默片刻,见祖父微微颔首示意,终于深吸一口气,坦承道:“元兄既问起,小弟不敢隐瞒。实不相瞒,我那玉盒之中,并无功法秘籍,亦非神兵利器,而是一卷以特殊兽皮或某种未知丝帛书写的……家书。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他略有惭愧地继续道:“通过遗书所述,我才知晓了其余玉盒的部分信息,也明白了那处遗迹主人的些许遗愿与牵挂。说来惭愧,小弟原本还存了心思,想待合适时机,以此信息与元兄交换些好处……如今元兄既然需要,此物于我而言,更多是一份因果与念想。若能对元兄解开谜团有所帮助,小弟愿将玉盒连同其中遗书,一并赠予元兄。”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玉盒,双手奉上。
元澈郑重接过,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对苏青真诚一礼:“多谢苏兄成全。” 他收起玉盒,又道:“想必苏兄也清楚,遗书中所提的某些上古阵法,其所需材料之珍稀、炼制之繁琐,恐怕穷尽苏家之力,乃至集合我等数人之能,也未必能凑齐一二。强求无益,反易招祸。至于我这打不开的玉盒,既是前辈遗泽,又设下血脉禁制,想必其中寄托着对至亲的深厚情感或未了之愿。我等既受前辈遗馈,得其实惠,他日若有机会,能力所及之处,自当设法完成前辈遗愿,也算全了这场因果。苏兄以为如何?”
苏青闻言,脸上愧色更浓,同时亦浮现出由衷的敬佩,他后退一步,对着元澈深深一揖:“元兄胸襟气度,思虑周全,更不忘受人之惠、忠人之事。相比之下,小弟只惦念盒中可能的好处,实是狭隘了。元兄高义,小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