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两位鬓发染霜却眼神坦荡的老者,元澈心中实在生不出一丝怀疑。从神冢入口的解围,到酒楼里的坦诚相告,这两位老宗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透着对母亲的敬重与对他的善意。可即便如此,元澈的心里仍横亘着一道坎,人老成精,若仅仅是为了当年母亲的一点恩情,就让他们如此偏袒自己,甚至不惜与仙云宗周旋,这实在不合常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碗边缘,目光落在碗中晃动的酒液上。作为来自现代地球的灵魂,他太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的道理,也太清楚人性的复杂。这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任何人做任何事,背后都藏着或多或少的目的。现在两位老宗主不说,不代表没有所求,或许只是他们所图的,远比眼前的利益更庞大。
仙云宗的乱局本就让元澈头疼不已。他不愿过多揣测人性的恶,可二婶慕容雪的步步紧逼、元仇的狼子野心、风老头的神秘莫测,都在逼着他不得不直面现实。若是轻信他人,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春桃、瑾儿,甚至辜负母亲当年的期许。
“接下来两位师兄有何打算?” 元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人。
墨渊与青玄真人听到这声自然的称呼,顿时相视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虚伪,满是坦荡。“该问‘打算’的是我们才对。” 青玄真人放下酒碗,语气诚恳,“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仙云宗的烂摊子,仅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成大事。没有我们两家的支持,你连仙云宗山门都未必能踏进去。”
元澈心中一动,终于还是将藏在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既然两位师兄肯支持我,晚辈斗胆问一句 ,你们这么做,对道云宗与麓北宗有什么好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郑重,“我知道母亲当年对你们有恩,可恩情再重,也抵不过宗门兴衰。一旦事情处理不好,三大宗门多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以母亲当年留给仙云宗的底蕴,真要爆发宗门之战,你们两家未必能占到便宜。更重要的是,你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数万宗门弟子的性命,总不能因为一份旧恩,就赌上万亿生灵的安危吧?”
这番话直接戳中了要害。元澈太清楚仙云宗的实力了,母亲留下的修炼资源、海量的九星修士,再加上神冢开启后,青梅已突破筑基,史云峰与李魁也离突破不远。假以时日,仙云宗的筑基强者数量恐怕能达到数十人之多,这样的实力,足以让任何宗门忌惮。他不信墨渊与青玄真人会看不到这一点,更不信他们会为了一份旧恩,拿宗门前途冒险。
墨渊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小子倒是清醒,没被眼前的好处冲昏头脑。” 他与青玄真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说得没错,看在你娘的情分上,我们最多只能保你性命无忧,绝不会倾宗门之力辅佐你。但如果…… 我们想把道云宗与麓北宗,都交到你手上呢?”
“什么意思?” 元澈猛地坐直身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以为两人最多是提供帮助,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想法。
“字面上的意思。” 青玄真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墨渊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我们肯帮你,自然不是免费的。总要收些‘好处’,才对得起这几十年的等待。”
墨渊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们之所以愿意站在你身后,就是想等你执掌仙云宗之后,推动三大宗门合宗。将道云宗、麓北宗、仙云宗,合并成一个真正的大宗门,由你统领。”
“这……” 元澈彻底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三大宗门鼎立多年,彼此间虽有合作,却也暗藏竞争,想要合并,无异于让猛虎与雄鹰同巢,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很刺激?” 墨渊看着元澈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哈哈哈……” 两个老家伙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翻,完全没了宗主的威严,活像两个恶作剧得逞的孩童。可下一秒,笑声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戛然而止,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连空气中的酒气,仿佛都被这股沉重的氛围驱散了。
“小子,你以为这片大陆,就是世界的全部吗?” 青玄真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眼神中带着一种元澈从未见过的深邃,“在这片大陆的另一边,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大陆,那里的修士修为,远比我们这里要强得多!”
元澈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最关键的信息,终于要来了。他故作惊讶地皱起眉头:“更强的大陆?这怎么可能?” 他自然知道无望海那边有什么,在没有完全摸清两人意图之前,他不愿表露太多,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扮演一个 “震惊的晚辈”。
“没什么不可能的。” 墨渊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沧桑,“我们二人这些年四处游历,本想寻找突破金丹修为的契机,却在前几年,在无望海的最深处,发现了一名重伤的外来修士。也是从他口中,我们才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大陆,在外界修士眼中,不过是一块‘遗弃之地’,渺小得不值一提。”
“遗弃之地?” 元澈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他想起母亲留在问天梯上的影像,想起母亲那句 “如果神冢开启,阻止修士军进去”,难道母亲早就知道外界的存在?
“那名修士是被外界的仇家追杀,逃到无望海时,修为已被废去,只剩一口气。” 青玄真人继续说道,“他在临死前,将外界的情况告诉了我们。那里的天地灵气远比这里浓郁,修炼资源更是取之不尽,可竞争也更加残酷,弱肉强食,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而我们这片‘遗弃之地’,因为天地规则残缺,灵气稀薄,根本无法支撑修士突破更高的境界。”
墨渊补充道:“之前我们说修为被天地规则束缚,其实并不全对。这片天地的规则虽在慢慢修复,可灵气浓度与外界相比,依旧天差地别。想要真正突破,就必须离开这里,去外界的大陆闯荡。”
“那你们说的‘后路’,又是什么?” 元澈问道。
“后路,就是这片大陆的安宁。” 青玄真人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带着几分对宗门弟子的牵挂,“我们想在离开之前,为宗门的子孙后代扫清隐患。一旦三大宗门合并,由你统领,这片大陆就能真正统一,不会再因为宗门纷争浪费资源,弟子们也能安心修炼,不必担心战火波及。这样,即便我们去了外界,也能放心。”
“而你,就是我们找到的最好人选。” 墨渊看着元澈,语气无比郑重,“你是瑾瑜的儿子,继承了她的善良与智慧。当年你娘怜悯这片大陆的修士,才会开设商铺,传播功法;如今你愿意保护身边的人,愿意追查母亲的死因,这份心性,更适合统领大陆。除了你,没人会真正遵从你娘的遗愿,继续怜悯我辈修士。”
听着两人的话,元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问天梯上母亲的身影,她站在云雾缭绕的阶梯顶端,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怜悯,轻声对他说:“如果神冢开启,阻止修士军进去……”
元澈的思绪仍停留在母亲那句 “阻止修士军进去” 的遗言上。他忽然想起母亲当年留下的那个分身 ,在问天梯顶端与他对话的虚影,那分身必然知晓更多隐秘,只可惜当时他急于进入神冢,未能多问几句。直到后来在神冢之中见识到风老头的布置,他才慢慢明白母亲遗言的深意:风老头早已在神冢里布下了后手,而大批修士军进入,恐怕正是风老头想要的结果。
“风老头定是怕母亲阻止他的计划,才借着鬼宗的名头,策划了当年的仙云宗大变,而母亲神魂分身当时并未说出真相,也是在保护自己,如果他当时知道了一切的源头是风老头,定会找风老头询问,那时就不是询问,而是羊入虎口了。” 元澈在心中暗道。如果母亲还在,以她的实力与远见,绝不会让修士军轻易踏入神冢,更不会让风老头的阴谋得逞。可偏偏母亲被害,而他当时人微言轻,即便在修士军进入神冢前提前赶到,也没有能力阻止,他没有证据说服各大宗门,更没有实力与整个大陆的修士抗衡。
“或许这就是各自的命运吧。” 元澈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向墨渊与青玄真人,想起两人说当年在外历练,不知晓仙云宗变故的说法,心中仍有一丝疑虑。这些老狐狸即便常年在外,与宗门之间也定然有秘法联系,怎会对如此重大的变故一无所知?只是眼下没有证据,他也不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