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轻手轻脚带上门的声响刚落,元澈立刻像只警觉的小兽从床上弹坐起来。他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回廊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掀起身上盖着的蚕丝被,动作麻利得完全不像个四岁孩童。
床榻内侧的木板边缘有道极隐蔽的凹槽,他用指尖抠住凹槽轻轻一拉,一块尺许见方的床板应声弹起,露出下面的暗格。暗格里铺着层柔软的鹿皮,一本古朴的线装书正静静躺在其中,书页边缘已被摩挲得泛白起卷。
这本书是原主三岁时母亲给他的,据说是将来准备修炼时再看的秘籍。那时的元澈对修炼还懵懂无知,只记得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反复叮嘱要贴身收藏好,绝不能示人。
最让元澈啧啧称奇的是,当初仙云宗那场自己引动的雷劫几乎能将所有物品化为焦土,唯独这本书在原主怀中完好无损,连边角都没沾染半点烟火气。
书身早已失去封面,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元澈时常脑洞大开地猜想:“莫不是哪个缺德鬼把封面撕去擦屁股了?就是不知道用完有没有洗手。” 这念头每次都让他忍不住咧开嘴偷笑。
别看这本书模样陈旧,里面竟是连半个字都没有,活脱脱一本空白册子。可每当元澈指尖触碰纸页,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清晰的画面,简直和前世话本里写的无字天书一模一样。更神奇的是,这秘密只有他能窥见,之前故意拿给春桃看,对方只当是本普通废纸,还劝他别玩脏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坐到床沿,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月光轻轻翻动。书页不多,如今刚看到第四页。前三页记载的都是修炼基础常识,什么灵气感应、经脉走向、吐纳法门,内容详实得让他头疼了整整三个月才背熟。
“简直比高考背历史还费劲。” 元澈揉了揉太阳穴,暗自嘀咕这书莫不是某种超前科技产物,非要记熟前序内容才肯解锁新章节。他试过直接翻到第五页,可无论怎么用力,纸页都像被无形之力粘住般纹丝不动。
可惜这书连封面都没了,自然无从知晓名字和作者。不然真想拿着去问问风老头,这母亲留下的功法究竟厉害不厉害。不过转念一想,能被原主贴身藏了这么久,还能在雷劫下安然无恙,想来绝不会是凡品。
“全天下的筑基期高手再天才,也没谁能像我这样四岁就开始修炼吧?” 元澈越想越兴奋,小脸上泛起红光,“将来我的成就肯定不在那些所谓的神只之下!” 这念头让他忍不住在床板上跺了跺脚,这就是笨鸟先飞,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更让他心动的是,这无字天书的功法讲究返璞归真。书上说修炼此功法者,外人根本看不出真实修为深浅。“这不就是混异界扮猪吃老虎的大杀器吗!” 元澈简直要乐出声,想象着将来把强敌耍得团团转的场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指尖轻轻按在第四页的空白处。果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画面:一名周身光洁的男子虚影静静伫立,体表有淡红色的线条似隐非隐,正循着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流动,如同活物般在肌肤下游走。
元澈立刻盘膝坐好,闭上眼睛依循着脑海中的画面引导灵力。丹田处早已积蓄的灵气流像是找到了归宿,顺着那些红色线条的路径缓缓流转起来。暖流所过之处,四肢百骸都泛起酥麻的舒适感,仿佛有温热的泉水在冲刷内脏,白天疯跑的疲惫和练气的滞涩感都在悄然消散。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他稚嫩的脸上,映出专注的神情。灵气流随着意念在经脉中循环往复,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浑厚。渐渐地,元澈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意识沉入冥想之境,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在柔软的被褥中安然睡去,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晨曦透过阁楼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元澈在一阵清脆的鸟鸣中睁开眼,鼻尖先捕捉到空气中浮动的桂花糕香气 —— 准是厨房的张妈又起早做了他爱吃的点心。
“少爷,该起身洗漱了。” 春桃端着铜盆走进来,毛巾浸在温热的水中冒着白雾。元澈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的小猫扑进春桃怀里,凑着她手里的毛巾在脸颊上滚了两圈,就算完成了晨间洗漱。这耍赖的模样逗得春桃直笑,指尖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下:“哪有这么洗脸的,回头风老看见又要罚你站桩了。”
元澈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没当回事。今天可是个特殊日子 —— 风老头为他找的武修教习第一天授课,这可是除了私下修炼无字天书外,他真正意义上接触修行的开始。
刚过辰时,元澈就揣着半块桂花糕溜到了府内的较场。这处较场是用青黑色的礁石打磨铺就,边缘还留着海浪冲刷的痕迹,据说当年元九霄也曾在这里练过武。场边竖着几排木质桩子,漆面早已被海风侵蚀得斑驳,却依旧稳稳扎在地里,透着股经年累月的沉稳。
“嘿呀 —— 嘿呀 ——” 元澈对着空气比划着拳脚,小小的身子晃动得像只笨拙的小企鹅。说是耍宝,实则是在活动筋骨,他知道武修最讲究根基,打磨身体这件事,不用旁人督促也做得格外认真。阳光渐渐爬高,晒得礁石地面微微发烫,他额角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想起前些天风老头说要找教习时,他本以为会由老头亲自授课。要知道在他心里,风老头怎么着也可能是筑基期的强者,随便点拨几下,自己这祖龙血脉还不得突飞猛进?说不定将来靠着血脉之力完善天地大道缺陷,冲击传说中的金丹期都不是空想。可当风老头说找了位武修教习时,元澈心里满是嘀咕,却碍于老头那自带威压的气场,只能悻悻认命,继续偷偷修炼那本无名功法。
“铛 —— 铛 ——” 院门口的铜铃突然轻响,元澈立刻收了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那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腰间别着柄铁刀,走路时脚步沉稳,落地几乎听不到声响。
“见过先生。” 元澈连忙上前,按照风老头教的礼节拱手行礼,小脸上满是正经。
中年男子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连姓名都懒得介绍,径直走到较场中央。他身形不算魁梧,皮肤是常年日晒雨淋的古铜色,右手虎口处有道深深的疤痕,一直蔓延到手腕,看着倒像个常年出海的渔民,半点看不出高手风范。
“我先教你几个动作,你试着做一下。” 男子说着便拉开架势,双臂缓缓抬起,掌心朝前,腰身如同风中杨柳般微微下沉。动作看似简单,元澈却注意到他每块肌肉都在微妙地发力,连呼吸都带着奇特的节奏。
“这是‘潜龙桩’,武修入门的基础,先站半个时辰。” 男子收回动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元澈不敢怠慢,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可看似简单的姿势真做起来却格外费劲,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肩膀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阳光越来越烈,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礁石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他偷偷抬眼望去,只见那教习竟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西瓜,正坐在场边的石凳上胡吃海塞。红瓤的汁水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把本就发白的短打染得斑斑点点,他却浑然不觉,连瓜籽都懒得吐,直接嚼碎了咽下。这吃相实在不雅,怎么看也不像风老头说的 “七品武修高手”。
元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风老头怕不是从哪个渔船上调来的厨子吧?这吃相,比镇上卖西瓜的王二还豪放。” 他记得风老头说过,这位教习是从望仙港偶尔出没的游侠里找来的。要知道这地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游侠,能挑出这么位 “高手”,还真难为风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