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控制台的现身,如同漆黑夜海上骤然点亮的灯塔,刺破了绝望的迷雾,为绝境中的众人指明了一条清晰可见——却可能更加艰险——的道路。然而,这希望的光辉,本身便是用沉重的代价点燃的。
陈远踉跄着脚步,强忍着脑中因过度催动碎片能量而产生的、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攒刺般的剧痛,以及一阵阵几乎要将他拖入黑暗的强烈眩晕。口鼻间残留着淡淡的腥甜,那是精神反噬带来的内腑轻微受创的征兆。他咬紧牙关,舌尖抵住上颚,用近乎自残的疼痛维持着清醒,从那些陷入停滞或紊乱的巨大齿轮、僵直的连杆之间穿过。金属的冰冷与残留的能量灼热交织成怪异的气流,拂过他被汗水与血渍浸透的衣衫。
终于,他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那刚刚升起的水晶平台边缘,双手撑在冰凉剔透的台面上,急促地喘息着。平台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与周遭混乱破败的机械残骸形成鲜明对比,上面铭刻的符文与图谱流淌着微光,如同活物的呼吸。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平台表面。中央的凹槽形状奇异,与他手中三块碎片的轮廓,以及上方光柱里那核心碎片,隐隐呼应,那无疑是最终归一之处。然而,在平台边缘的东、南、西三个方位,各有一处明显是“关卡”的奇特区域。它们由可以转动或按压的、内部似有星云流转的水晶键钮,以及繁复的能量感应纹路构成,结构精妙绝伦,散发着不容错辨的“验证”气息。
陈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几乎要炸裂的头痛暂时压下,集中全部精神去“阅读”这些装置。结合之前破解“万象机关城”运转规律的经验,以及怀中碎片传来的、虽然模糊却愈发清晰的古老信息流,他很快解读出了这三重障碍的本质。
东方,青龙位。水晶键钮上雕刻着旋转的星宿图案,旁边有微光自动勾勒出几道星象连接线作为提示,但这些连线所指的方位,与他所知的、当前季节应有的真实星图位置,存在明显的系统性偏差。“需要根据此时此刻,地宫之外真实天空中的星辰方位,将这些星键调整至完全对应的正确位置。”陈远心中明悟。这是星象密码,考验的是对天文历法的精通以及精准的计算推演能力。他立刻想到了阿青,那孩子对数字和图形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一路走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仵作学徒,或许……他可以。
南方,朱雀位。图案是翻腾的云气与威严的龙纹,气象万千。而在图案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泪滴状的凹痕,凹痕深处,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高贵”与“排他”性的特殊波动。这种波动,陈远在接触萧景琰,甚至之前在皇宫面圣时,都曾隐约感受过——那是唯有传承有序的皇室直系血脉靠近时,才会引发的共鸣!“需要滴入真正的、未经混杂的皇室直系血液,方能通过验证。”陈远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血脉密码,是这道最终关卡中最冷酷、也最致命的一环。他们一行人中,谁有皇室血脉?赵虎是江湖草莽,阿青出身仵作贱籍,苏清月来自太医世家,他自己更是异世来客……太子萧景睿或许就在这地宫更深处,但此刻双方是生死之敌,他岂会献出血脉助他们破局?远在京城的萧景琰,纵有滔天权谋与兄弟情谊,此刻也是鞭长莫及,远水难救近火。
西方,白虎位。这里的图案层层叠叠,如同被石子投入平静湖面荡开的涟漪,又像是某种精密仪器记录下的声纹图谱,充满了一种和谐的、动态的韵律感。“需要注入与轩辕镜本源之力完全契合的特定能量频率,引动控制台自身的能量场共鸣,方能解锁。”陈远判断。这是能量密码,考验的是对轩辕镜力量本质的理解与精确操控。他身负三块碎片,与核心碎片同源,或许可以尝试调动自身能量去模拟、去契合。但这绝非易事,频率的匹配要求恐怕精确到骇人的程度,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失败,甚至引发能量反噬。
星象可寄望于阿青的智慧,能量可仰仗自身与碎片的联系去艰难尝试,唯独这血脉验证……像一道冰冷彻骨的铁闸,横亘在通往最终目标的道路上,坚固、无情,似乎无懈可击。
陈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擦过朱雀位那冰冷的血滴凹痕,一股微弱的排斥感传来,仿佛在嘲笑着他这“凡俗”的触碰。难道千辛万苦,穿越生死,闯过无数机关于此刻,最终却要倒在这最原始的、基于血统的壁垒之前?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与深深无力的寒意,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他回头,望向不远处正挣扎着试图站起的阿青,望向跪在昏迷的赵虎身边、脸色苍白却仍在努力施救的苏清月,最后目光投向下方那幽暗的、仿佛隐藏着一切答案与终结的深渊。
“真的……就到这里为止了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伴随着脑颅中愈演愈烈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