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据点内,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唯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纸张翻动、药材研磨、还有低沉而迅速的讨论声,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目标已然锁定,敌人的意图昭然若揭,最后的帷幕即将拉开。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团队进入了争分夺秒、近乎不眠不休的最终冲刺阶段。
核心石室内,那张详尽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皇陵构造图志,几乎被永久地铺展在粗糙的石桌上。阿青仿佛化身为一块不知疲倦的海绵,又像是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几乎将整张图志烙印在了脑海深处。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手指沿着那些代表密道、机关、阵眼的复杂线条反复描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默记着每一个关键的尺寸、角度和标注。
这不再是死记硬背。他与陈远并肩而立,两人的讨论声低沉而迅捷。他们不再将图志上的机关视为神秘莫测的“法术”,而是拆解成一个个可以用理性分析的物理模型。
“大人,您看这条‘九曲迷魂甬道’,”阿青指着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径,旁边标注着“惑心乱神,永陷轮回”的警示,“若按图所示,其墙壁并非平整,而是有规律的凹凸和倾斜,结合顶部那些奇特的孔洞……这会不会是利用了特定的声波反射和光影折射,干扰人的方向感和平衡器官?”
陈远凝神细看,手指在几个关键节点丈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错。声音在不同角度的壁面间多次反射,会产生混乱的回音定位;而光线通过这些孔洞投射,会形成不断移动、扭曲的光斑,视觉参照系被破坏。只要我们能提前计算出声波的主要反射路径和光斑移动规律,或者直接制造稳定的声源、自带不受干扰的光照,就能很大程度上抵消其效果。”他拿起几块小石子,在图上模拟着声波路径,阿青则迅速用炭笔在旁边的石板上记录下关键数据。
对于“千斤闸”、“连环翻板”这类纯机械机关,他们则着重分析其触发机制、承重结构和可能的物理弱点。阿青甚至用收集来的木料和绳索,搭建了几个简易的杠杆和滑轮模型,模拟如何用最小的力气卡住或破坏其运行。
而在另一间稍小、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药香的石室内,苏清月成了绝对的主角。据点内储存的药材被她分门别类,精心挑选。她不仅要准备通用的解毒丹、金疮药、止血散,更要针对皇陵内部可能存在的、千年封闭形成的毒瘴秽气,配制强效的辟瘴丸。
但最重要的,是应对玄狼萨满那防不胜防的精神攻击。她将具有宁神静心效果的朱砂、琥珀、柏子仁等药材研磨成极细的粉末,与一些能够轻微刺激神魂、保持清明的稀有草药混合,制成一种特殊的香囊和可以含在舌下的速效药丸。这并非绝对防御,但至少能在遭受精神冲击时,为佩戴者争取到一丝宝贵的清醒时间,不至于瞬间迷失。
此外,她还冒着风险,配制了少量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激发人体潜能、压制痛感的虎狼之药。她清楚这药的副作用巨大,甚至可能损及根基,但她也明白,在最后的关头,或许需要有人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去完成那关键一击,或拖住致命的敌人。每一瓶药,她都贴上了醒目的红色标签,注明其功效与可怕的后果。
赵虎所在的角落,气氛同样不轻松。他无法起身演练,便让阿青将皇陵的关键区域图志拓印下来,铺在他的床榻边。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手,审视着每一条通道,每一个可能的伏击点。
“这条甬道过于狭窄,若是遇敌,只能容两人并行,撤退困难,必须速战速决。”
“这个石厅有四个出口,但根据图上阴影判断,上方可能有悬空夹层,需防备来自上方的偷袭。”
“若在此处被机关所阻,追兵又至,可以尝试利用那个拐角的视觉死角,进行反伏击……”
他将自己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搏杀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倾注出来,为团队规划着遭遇不同情况时的最优战术选择。他的声音因伤势而有些沙哑,但每一条建议都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术条例,精准而实用。
而在据点最深处,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陈远正在进行着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的准备——锤炼自身与碎片能量的融合与掌控。
他不再追求能量的磅礴与爆发,而是转向了极致的精细与内敛。他盘膝而坐,三块碎片在怀中微微共鸣。他尝试着将能量凝聚成比发丝还要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出体外,去触碰不远处一个模拟的、用几块碎石简单布置的“警戒阵法”。
能量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拂过“阵法”的边缘,感受着其中微弱的能量流动。他要做的,不是强行破坏,而是寻找其韵律和节点,如同解开一个复杂的绳结,用最微小的力量,使其暂时失效或产生错误的反馈。这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稍有不慎,能量波动就可能触发“警报”,或者引起自身能量的反噬。他的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
他还尝试着将能量均匀地覆盖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膜。这层膜并非用于防御强大的物理攻击,而是为了隔绝自身气息,尽可能减少在穿过皇陵那些感应能量波动的阵法时被发现的几率。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专注的筹备中飞速流逝。地下据点里没有昼夜之分,只有油灯燃尽一盏再换上一盏。每个人的体力与精力都在逼近极限,但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被磨砺到极致的刀锋,等待着出鞘饮血的那一刻。所有的知识、经验、力量,都在为那最终一跃,做着最残酷也是最必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