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城南隅,靠近西市的“骆驼巷”深处,一间看似普通的货栈后院却灯火通明,气氛肃杀。这里表面是堆积皮货的仓库,实则是赵虎麾下的一处秘密审讯点,远离官衙耳目,行事方便。
那名被盯梢多日的胡商,名叫阿史那祜,此刻被反绑双手,丢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体型肥硕,卷曲的络腮胡上沾满了尘土与冷汗,一双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强装出来的镇定。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他微微颤抖的肥肉。
赵虎没穿官服,只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抱臂站在他面前,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他没什么耐心废话,对付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角色,他自有章程。
“阿史那祜,”赵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铁石相磨的质感,“说说吧,林姨娘让你做了什么?那‘梦罗陀’花粉,是怎么回事?”
阿史那祜梗着脖子,用生硬的官话辩解,唾沫星子横飞:“大人!冤枉!小的……小的是正经商人,卖的都是香料、皮毛!什么花粉,什么林姨娘,小的不认识!定是有人诬陷!”
赵虎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他朝旁边一名手下微微颔首。那手下会意,拎起一桶冰冷的、带着冰碴的井水,毫不留情地从头到脚浇在阿史那祜身上。
“啊——!”深秋的寒意瞬间刺入骨髓,阿史那祜冻得浑身筛糠般抖动,牙齿咯咯作响。
“想起来了吗?”赵虎踱步上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还是需要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匕首,刀尖在阿史那祜肥胖的手指上轻轻划过,带起一阵战栗。
“大人!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阿史那祜涕泪横流,依旧咬死不肯松口。他知道,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牵连远在草原的家族。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推开,陈远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来参观一般,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阿史那祜,最后落在赵虎身上,微微点头。
赵虎退开一步,将主场交给陈远。
陈远没有动用任何刑具,他甚至让人给阿史那祜松了绑,递过去一碗温热的姜汤。阿史那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敢接。
“阿史那祜,”陈远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怕。但你可知,你现在犯的是什么事?不是普通的走私,不是行贿,是谋害当朝太子妃,是巫蛊厌胜,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阿史那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陈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林姨娘许你的,无非是金银财帛。但你再多的钱,有命花吗?你远在草原的族人,承受得起大晟天朝的雷霆之怒吗?”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微不可见的金黄色粉末。“这是从太子妃常用的安神香囊中分离出来的,‘梦罗陀’花粉。西域奇毒,与蜜渍金桔同食,可成慢性剧毒,侵蚀心脉,症状便是指甲发绀,看似急症猝死。”陈远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重锤敲在阿史那祜心上,“太医署已有定论,太子妃正是中了此毒。提供此花粉者,便是主谋同犯!”
阿史那祜的心理防线,在寒冷的折磨、死亡的威胁以及这确凿的证据面前,开始土崩瓦解。他浑身抖得更厉害了,汗水混着冰水浸湿了衣袍。
陈远俯下身,目光如炬,盯住他的眼睛:“现在,告诉我。是林姨娘指使你提供的花粉,对吗?她还想让你做什么?说出来,指认主谋,或可戴罪立功,保你一族性命。若再冥顽不灵……”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比刚才的冰水更刺骨。
阿史那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嚎啕大哭:“我说!我说!是林姨娘!是她逼我的!”
他断断续续地供认,林姨娘以重金利诱,并威胁他在西域的生意和家人,逼迫他提供了极其稀有的“梦罗陀”花粉。不仅如此,就在太子妃暴毙前几日,林姨娘还交给他一个用油布 tightly 包裹的严实的小包袱。
“她……她让我想办法,把这个包袱,丢进四皇子府外院靠近后巷的那个废弃的角院里,还……还特意嘱咐,要让人能‘偶然’看见……”阿史那祜哭喊着,“小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啊!真的不知道!后来……后来才知道,是……是做那人偶的东西……”
他终于吐露了最关键的一环——栽赃!林姨娘不仅下毒,还处心积虑地将制作巫蛊人偶的原材料和工具,通过阿史那祜的手,故意“遗留”在四皇子府外围,制造出四皇子府与巫蛊之物有关的假象,再配合那个被收买的“人证”,完成了一场看似天衣无缝的栽赃陷害!
陈远直起身,与赵虎对视一眼,眼中并无破案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凝。拿到了胡商的口供,如同握住了打开最后真相之门的钥匙,然而门后显露出的宫廷倾轧与异族渗透的狰狞面目,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