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完全洞开,门后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幽暗墓室或堆积如山的财宝,而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与开阔,让刚刚穿过狭窄甬道的众人,心神为之一夺,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那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圆形祭坛,其规模远超外界的主墓室。祭坛通体由某种洁白无瑕、温润生辉的玉石砌成,分作三层,层层拾级而上,每一层都雕刻着繁复而神秘的图案与无法解读的古老符文,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仿佛记录着宇宙的某种规律。祭坛本身散发着一种柔和而恒定的微光,与四周岩壁上被激活的夜光石交相辉映,将这片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神国之境,纤毫毕现,却又没有丝毫刺目之感。
祭坛的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约一尺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光滑如镜,几乎能倒映出穹顶的星辰图谱。而在平台的正中心,赫然是一个与他们手中碎片形状完美契合的菱形凹槽,仿佛亘古以来,就在等待着“钥匙”的归来。
然而,最令人灵魂震颤的,是环绕祭坛四周那巨大的弧形墙壁。墙壁的材质非金非石,光滑如最上等的琉璃,却又奇异地呈现出一种吸光纳彩的质感。就在这奇异的墙壁之上,绘制着一系列巨大无比、色彩鲜艳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壁画!
这些壁画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却依旧保持着惊心动魄的鲜活度,颜料饱满,层次分明,仿佛昨日方才由技艺通神的画师呕心沥血完成。朱砂的炽烈、青金的深邃、石绿的生机、金粉的华贵……各种色彩在祭坛与夜光石的光芒下流淌、呼吸,共同构筑了一幅跨越时空的磅礴史诗。
陈远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就牢牢锁定了起始的第一幅壁画。
壁画描绘的是一片天地未开、万物蒙昧的原始景象。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扭曲的闪电如同银蛇般撕裂云层,巨大的火山喷发出遮天蔽日的烟尘与熔岩,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木与巨石,在大地上肆意奔腾、咆哮。在这宛如末日降临的场景中,渺小的先民们衣不蔽体,面容扭曲,眼神里充满了对自然伟力的极致恐惧与深入骨髓的迷茫,他们蜷缩在岩石后,跪倒在泥泞中,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在画面的正中心,却存在着一片奇异的“净土”。一群人身穿古朴庄重的祭服,头戴象征日月星辰的羽冠,正围拢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那火焰的颜色并非寻常的橙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色,焰心深处却又跳跃着点点幽蓝,它冲天而起,带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仿佛在与整个狂暴的天象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而在这群虔诚信徒的最前方,是一位身形颀长、姿态超然的人物。他的面容被巧妙地处理在光晕之中,模糊不清,避免了偶像的具体化,但其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引导者的风范。他双手高高举起,托着一面圆形的器物。
那器物古朴无华,边缘似乎装饰着星辰运转般的细微纹路,镜身正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升起的一轮小型太阳。光芒所及之处,狂暴的雷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变得温顺而规律;奔腾的洪水像是撞上了透明的堤坝,汹涌之势为之遏制;而那些原本绝望的先民,脸上开始焕发出一种新的神采——那是希望的光芒!
在画面的左下角,用一种极其古老、笔画如虫鸟踪迹般的篆文变体,标注着几个字。阿青凑上前,借着光芒,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带着不确定与激动,轻声念出:“天……工……引……火……御……劫?”
他的声音虽轻,在这寂静的祭坛中却清晰可闻。
“天工引火,御劫……”陈远低声重复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细细扫描着壁画上的每一个细节,最终再次聚焦于那面被举起的圆形器物上。尽管壁画的风格偏向写意与象征,但那器物的基本轮廓、那散发光芒的特质,都与他怀中的轩辕镜碎片,与他记忆深处那枚引发穿越的实验室碎片,产生了强烈的、无法忽视的重合感!
“拜火古教……天工使者……”陈远喃喃自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第一幅壁画,已然无比清晰地揭示了拜火古教的起源与其最核心的教义——他们崇拜的,或许并不仅仅是那堆具象的、颜色奇异的火焰,更深层次的,是火焰背后所代表的、某种狂暴而原始的宇宙能量。而那位持镜的“天工使者”,则是能够引导、甚至驾驭这种能量,并运用那面神秘宝镜的力量,抵御自然灾害,为迷失的先民指引方向、带来生存希望的“人间代行者”。
“他们追寻的,或许不仅仅是火,更是这面镜子所代表的,某种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知识和力量体系。”陈远偏过头,对身旁仍在激动记录壁画内容与文字的阿青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眼前的景象,正在不断冲击着他固有的科学世界观。
阿青用力点头,手中的炭笔在木板上飞快地划动,尽可能地将这些失传已久、价值无法估量的历史信息记录下来。他的眼中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知识的绿洲。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愈发浓烈的期待与敬畏,投向了紧邻着的第二幅壁画。光的盛宴才刚刚开始,那记录着轮回镜威能与宿命的历史画卷,正带着千年的尘埃与重量,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