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门的海风裹着咸腥,比昨日更冷了几分。剑铭刚带着渔民在滩涂布好易燃的芦苇束,就见远处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 不是清兵的马蹄,而是官府仪仗特有的青伞盖,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扎眼。
“是琦善来了。” 关天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攥着腰刀的手青筋凸起,青色官袍下的肩膀绷得笔直,“比预想的还快,看来是等不及要拿虎门做求和的筹码了。”
剑铭回头,只见那队仪仗越来越近:八抬大轿在前,两侧跟着持刀的亲兵,身后还跟着几个穿洋装的英国人 —— 竟把英军的 “顾问” 也带来了,这哪是视察防务,分明是故意炫耀与英夷的 “亲近”。
轿子在炮台前落下,一个身穿石青色一品官袍的中年人走下来,面白无须,眼神里带着几分倨傲,正是新任钦差大臣琦善。他刚站稳,目光就扫过炮台上忙碌的渔民和改进后的炮位,眉头当即皱起:“关总兵,本大臣临行前下的令,你竟当耳旁风?”
关天培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回钦差大人,非是末将抗令,实乃虎门炮台正在加固,若此时拆台,墙体松动,恐英夷乘虚而入。”
“英夷?” 琦善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英国顾问,“本大臣已与英方议妥,只要我方示以诚意,拆除冗余炮台,英夷便不会再攻虎门。你这般穷兵黩武,倒是要坏了朝廷的和谈大计?”
那英国顾问上前一步,操着生硬的中文道:“关总兵,我们司令说了,只要贵方拆除西侧三门红衣炮,我方愿意将舰队后撤十里。这是最诚意的让步,你们不该拒绝。”
剑铭站在关天培身侧,指尖悄悄触到胸口的紫金盘 —— 他能感觉到那英国顾问腰间别着的铜章,与滩涂英军尸体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精致些。这哪是 “让步”,分明是要拆了虎门最关键的火力点,让清军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大人,” 剑铭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西侧三门炮是虎门的‘咽喉’—— 英夷舰炮射程远,若没这三门炮牵制,他们的舰队能直接抵近炮台,到时候别说和谈,恐怕连广州府都保不住。”
琦善猛地转头看向剑铭,上下打量着他的额外外委补服,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也配在本大臣面前置喙?关总兵,这就是你举荐的‘能臣’?不懂朝堂大势,只知一味蛮干!”
关天培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剑铭身前:“大人息怒,剑外委只是忧心防务,并无不敬之意。只是这炮台……”
“不必多言!” 琦善打断他,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扔在关天培面前,“这是兵部的札子,限你三日之内,拆除西侧三门炮及滩涂临时工事!若逾期不办,休怪本大臣参你个‘抗旨不遵’!”
文书落在地上,封皮的兵部大印鲜红刺眼。关天培弯腰去捡,手指却在发抖 —— 他知道,琦善有朝廷撑腰,这道令根本无法违抗,可一旦拆了炮,虎门就成了不设防的空城。
剑铭看着关天培的背影,心里飞快盘算:硬抗肯定不行,琦善手握兵部札子,真要参奏,关天培轻则革职,重则杀头;可真拆了炮,之前的准备就全白费了。只能再拖,拖到英军露出真面目,让琦善知道 “和谈” 全是骗局。
“钦差大人,” 剑铭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将有个提议 —— 三日拆台可以,但需英夷先撤舰队。若英夷撤了,我们再拆炮,既显诚意,又保安全。若英夷不撤,贸然拆炮,恐遭突袭,到时候责任重大,末将怕大人也担待不起。”
这话戳中了琦善的软肋 —— 他虽主和,却也怕英夷出尔反尔,真要是拆了炮被偷袭,他这个钦差大臣也没法向朝廷交代。琦善愣了一下,看向身后的英国顾问,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
那英国顾问也没想到这小官会提出 “先撤后拆”,一时语塞,只能含糊道:“我…… 我需向司令禀报,明日给你们答复。”
琦善借坡下驴,冷哼一声:“也好,就给英方一日时间。明日若英夷撤了舰队,关总兵,你便立刻着手拆台,不得再拖延!” 说罢,拂袖上轿,仪仗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炮台。
看着轿子远去的背影,关天培长长松了口气,额头上已渗出冷汗:“剑兄弟,多亏了你,不然今日这关真过不去了。可明日…… 英夷真会撤吗?”
剑铭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芦苇束,指尖的仙力悄悄将其与滩涂的暗沟相连:“不会。他们只是在拖延,等我们放松警惕,再突然进攻。我们得趁这一日,把火阵再布得密些,把改进后的鸟枪都发给士兵,做好最坏的准备。”
夕阳西下时,炮台的准备更紧了:渔民们在滩涂的暗沟里灌满火油,将芦苇束伪装成普通的水草;清兵们拿着改进后的鸟枪,在炮位后练习瞄准;剑铭则用青金色的仙力加固炮位的沙袋,让其能多挡几发炮弹。
入夜后,滩涂一片寂静,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剑铭坐在炮位旁,看着远处英军舰队的灯光,掌心的紫金盘微微发烫。他知道,明日不会是和谈的开始,而是大战的前奏 —— 琦善的压力、英军的进攻、清廷的腐朽,所有的矛盾都将在虎门爆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剑铭立刻起身,调动风系感知 —— 是几个英军斥候,正偷偷摸向滩涂,显然是在探查防务。剑铭没有惊动他们,只是悄悄凝聚风刃,将滩涂一处芦苇束的引线往暗沟里挪了挪。
他要让这些斥候看到 “毫无防备” 的炮台,让英军以为明日的进攻会轻而易举。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掉进早已布好的火阵陷阱里。
夜色渐深,英军斥候悄悄退走。剑铭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明日,无论英夷来多少舰,无论琦善如何施压,他都要守住虎门,守住这道不该被放弃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