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着沙粒,砸在剑铭脸上时,他正趴在广州湾的滩涂里,身下的烂泥还沾着未干的晨露。指尖触到的不是 1937 年南京的冻土,而是带着海腥味的湿沙,耳边也没有日军的炮声,只有远处渔船的摇橹声,和更远处炮台传来的沉闷钟声 —— 那钟声钝得像生锈的铁,敲在人心里发沉。
“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别趴在这装死!”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剑铭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色号服的清兵,手里握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鸟枪,枪托上还缠着草绳,腰间挂着把豁了口的腰刀。清兵的脸上满是风霜,颧骨突出,嘴唇干裂,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块没用的烂木头,“英夷的船都快到穿鼻洋了,总兵大人让我们加固炮台,你倒好,还在这睡大觉!”
英夷?穿鼻洋?总兵大人?
剑铭的脑子像被海风灌了水,嗡嗡作响。他撑着烂泥坐起来,环顾四周 —— 滩涂上散落着几十号清兵,有的在搬运石块修补炮台,有的在擦拭鸟枪,还有的蹲在地上啃着黑乎乎的窝头,窝头里掺着沙子,咬一口能听到 “咯吱” 声。远处的海面上,能看到几艘挂着黄龙旗的木船,船身窄小,桅杆上的帆还破了几个洞,与他记忆里日军的蒸汽战舰比起来,像玩具一样脆弱。
“现在…… 是哪一年?” 剑铭的声音带着沙哑,他摸了摸胸口 —— 紫金盘还在,昊天镜的余温还残留在掌心,可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让人心慌。
清兵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看你这模样,怕不是被英夷的炮火吓傻了?道光二十年啊!庚子年!” 他指了指远处的虎门炮台,“林大人(林则徐)上个月刚把收缴的鸦片烧了,英夷就带着船来闹事,上个月在穿鼻洋打了一仗,我们输了,总兵关天培大人正带着我们加固炮台呢!”
道光二十年,1840 年。
剑铭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 他竟穿越到了鸦片战争爆发的那一年!不是南京保卫战的 “近代”,而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是清廷闭关锁国、积贫积弱的 “开端”。他想起南京保卫战时的坦克、飞机,再看看眼前的鸟枪、木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就算打赢了南京保卫战,就算阻止了八岐会,若不从根源上改变这百年的落后,悲剧终究会重演。
“发什么呆!赶紧去搬石头!” 清兵推了他一把,剑铭踉跄着站起来,跟着其他清兵往炮台方向走。虎门炮台的墙体是用砖石砌的,很多地方已经开裂,有的炮位是空的,只剩下锈迹斑斑的炮架,少数几门红衣大炮也歪歪扭扭地架着,炮口对着海面,炮身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一层。
“这炮…… 能打响吗?” 剑铭忍不住问身边一个老清兵。老清兵头发花白,号服洗得发白,他看了剑铭一眼,叹了口气:“能打响,就是打不准。英夷的船是铁做的,还能自己走(指蒸汽动力),我们的炮打出去,要么落在海里,要么打在船板上,连个坑都砸不出来。上个月穿鼻洋那仗,我们的炮打了半天,只伤了英夷几个人,英夷的炮一响,我们的炮台就塌了半边……”
老清兵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剑铭听着,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摸了摸胸口的紫金盘,盘身微微发烫 —— 他的仙法能凝聚风刃,能修复简单的器物,可面对英夷的蒸汽战舰和线膛炮,这点力量又能算什么?仙法再强,也挡不住时代的差距。
“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清兵们纷纷站直身体,剑铭抬头看去,只见一队骑兵从远处跑来,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腰间挂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腰刀,正是虎门水师总兵关天培。
关天培勒住马,目光扫过滩涂和炮台,眉头皱得很紧:“英夷舰队在穿鼻洋外停留了三天,恐怕近日就要进攻。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虎门是广州的门户,丢了虎门,广州就完了!就算是死,也要把英夷挡在海里!”
他的声音很响,却没多少人回应 —— 清兵们只是低着头,有的甚至偷偷抹眼泪。关天培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却还是硬着心肠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加固炮台!把备用的炮架都搬出来,火药库里的火药都检查一遍!”
清兵们慢慢散开,继续干活,可气氛依旧压抑。剑铭跟着老清兵往火药库走,路上遇到几个搬运火药的士兵,他们扛着的火药桶是用木头做的,桶壁上还在渗火药粉,有的士兵甚至光着脚,脚边就是散落的火星 —— 稍有不慎,整个火药库都会被炸上天。
“大人,这样太危险了!” 剑铭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关天培喊道,“火药桶不能这么搬,得用湿布裹着,还要远离火星,不然会爆炸的!”
关天培愣了一下,看向剑铭 —— 这个清兵穿着不合身的号服,眼神里没有其他士兵的麻木,反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急切。“你是谁?” 关天培勒马走到他面前,“怎么知道这些?”
“我……” 剑铭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来自百年后。他想了想,指了指远处的海面:“我之前在海边打鱼,见过英夷的船,也听他们船上的人说过,火药要小心存放。”
关天培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翻身下马:“你跟我来。” 他带着剑铭往炮台的指挥部走,指挥部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里面挂着一张广州湾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虎门、穿鼻洋等地方,桌上还放着几封书信,信纸已经泛黄。
“英夷的船,到底是什么样的?” 关天培坐在桌前,倒了杯凉茶递给剑铭,“之前朝廷的文书里只说英夷船坚炮利,可具体怎么个坚,怎么个利,我们都不清楚。”
剑铭接过茶杯,凉茶带着苦涩,却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指着地图上的穿鼻洋:“英夷的船是铁壳的,比我们的木船大十倍,船上有两层炮位,能装几十门炮,炮口比我们的红衣大炮还粗。他们的炮能打十里远,而且打得准,我们的炮打不到他们,他们的炮却能轻易打到我们的炮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英夷的士兵用的是能装弹的枪(指燧发枪),不用像我们的鸟枪那样每次都要装火药,他们的枪能连续打几发,射程也比我们的鸟枪远。”
关天培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这么说,我们的炮台和士兵,在英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剑铭沉默了 —— 他不能说 “是”,却也无法说谎。他看着关天培刚毅的脸,突然想起历史书上的记载:1841 年 2 月,虎门之战,关天培率部抵抗英军,最终战死,虎门炮台陷落。
“不是不堪一击。” 剑铭突然开口,掌心的紫金盘微微发烫,“我们可以改。炮台的墙体可以用夯土加固,再在外面裹一层铁皮,能挡住英夷的炮弹;火药可以分开存放,用密封的陶罐装,远离火星;我们的鸟枪也可以改进,在枪管里刻上纹路(指来复线),能打得更准……”
他把自己知道的近代武器改进知识,尽量用当时的语言解释出来。关天培越听眼睛越亮,他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指着虎门炮台:“你说的这些,能做到吗?我们现在没有铁皮,没有陶罐,也没有会刻枪管的工匠。”
“铁皮可以用船上的铁板代替,陶罐可以让百姓帮忙烧制,刻枪管的工匠…… 可以找铁匠试试。” 剑铭的声音带着急切,“只要大人肯支持,我愿意去做!就算不能完全挡住英夷,也能多撑几天,为广州的百姓争取时间!”
关天培盯着剑铭看了很久,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信你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调!要是真能挡住英夷,我向朝廷举荐你!”
剑铭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 他知道自己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鸦片战争的结局,但至少,他可以试着挽救关天培的性命,可以让虎门炮台多撑几天,可以让更多的百姓逃离战火。
当天下午,剑铭就开始忙碌起来。他让清兵把船上的铁板拆下来,用仙力稍微加固,再钉在炮台的墙体上;让附近的百姓烧制密封陶罐,存放火药;找来了几个铁匠,试着在鸟枪的枪管里刻纹路 —— 虽然铁匠们手艺粗糙,刻出来的纹路歪歪扭扭,但至少比之前的滑膛枪强了不少。
老清兵看着剑铭忙前忙后,忍不住问:“你这小伙子,怎么懂这么多?还这么拼命?”
剑铭看着远处的海面,海风卷起浪花,像要把这脆弱的炮台吞没。他摸了摸胸口的紫金盘,轻声说:“因为我不想看到这里的百姓,像百年后的人一样,再遭一次劫难。”
老清兵听不懂 “百年后” 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再多问,只是跟着一起忙碌。夕阳西下时,虎门炮台的墙体已经加固了大半,火药也搬进了新的陶罐,几支改进后的鸟枪也试射了几次,射程确实比之前远了不少。
关天培看着这些变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拉着剑铭的手,指着海面:“要是英夷明天来,我们至少能和他们拼一拼了!”
剑铭也笑了,可心里却依旧沉重 —— 他知道,这些改进只是杯水车薪,面对英军的蒸汽舰队和线膛炮,虎门炮台依旧脆弱。但他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试着改变。
当晚,剑铭躺在炮台的角落里,看着满天的繁星。昊天镜的余温还在掌心,他试着调动仙力,想再次激活昊天镜,看看未来的走向,可仙力运转时,胸口却传来熟悉的灼痛 —— 过度解放的后遗症还在,他的仙力已经无法支撑再次穿越。
“只能靠现在了。” 剑铭握紧紫金盘,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输,也要输得有尊严,也要为这百年的落后,播下一颗改变的种子。”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海面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剑铭和清兵们赶紧跑到炮位前,只见穿鼻洋的海面上,出现了十几艘黑色的铁船,船身上挂着英国的米字旗,烟囱里冒着黑烟,正朝着虎门炮台的方向驶来 —— 英军舰队,来了。
关天培拔出腰间的腰刀,指向海面,声音洪亮:“兄弟们!拿起武器!守住虎门!守住广州!”
清兵们举起鸟枪和大刀,虽然眼神里还有恐惧,却比之前坚定了不少。剑铭握紧掌心的紫金盘,青金色的仙力在掌心凝聚 —— 他知道,一场硬仗,即将开始。
海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浪花拍打着炮台的基石,英军舰队越来越近,炮口已经对准了虎门炮台。剑铭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南京保卫战时的中华门,想起了那些为守护家园而牺牲的人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可这一次,他要试着改写这相似的悲剧。
“放!” 随着关天培的一声令下,虎门炮台的红衣大炮同时开火,改进后的鸟枪也对着海面射击。硝烟弥漫中,剑铭的青金色风刃也朝着英军舰队飞去 —— 这场跨越百年的守护之战,在 1840 年的广州湾,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