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建国的脸上时,已经没了温度。
剑铭抱着他往祖坛走,怀里的人越来越轻,呼吸像游丝般细弱,只有攥着剑铭袖口的手,还留着一点微弱的力道。汪雨幕走在旁边,冰蓝光早就收了,只敢用指尖轻轻碰建国的小臂 —— 那道曾用来封印蛊核的淡红疤痕,此刻已经泛成死灰,像雪地里冻硬的草梗。
“剑哥……” 建国突然开了口,声音细得几乎被风雪盖过,他费力地抬眼,看向祖坛方向闪烁的紫光,“我好像…… 看见我娘了…… 她在煮红薯粥……”
龙战走在最后,断枪斜挎在肩上,枪杆上的血冻成了黑痂。他别过头,望着远处冰原上的黑灰,喉结滚了滚,却什么也没说 —— 之前在 731 基地,建国总说等打完仗要回家种红薯,说他娘种的红薯最甜,现在这话却像冰锥,扎得人眼眶发疼。
“再撑会儿,到了祖坛就好了。” 剑铭的声音发紧,引灵令的光纹贴在建国的胸口,淡金色的暖意一点点渗进去,却留不住那快速流失的气息。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在变冷,攥着袖口的手,力道也在一点点松下去。
建国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个浅淡的笑,目光落在汪雨幕身上:“汪姐姐…… 以后别总自己扛着…… 你的冰棱…… 很好看……” 又转向龙战,“龙大哥…… 你的枪…… 比我爹的猎枪还厉害……”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剑铭脸上,眼神突然亮了点,像燃尽前的烛火:“剑哥…… 我没骗你吧…… 我不是累赘……”
这句话说完,他攥着袖口的手彻底松开,头轻轻歪在剑铭的臂弯里,再也没了呼吸。引灵令的光纹颤了颤,淡金色的暖意散去,只留下一片冰冷的余温。
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砸在人脸上,生疼。汪雨幕别过脸,肩膀微微发抖,却没哭出声,只是伸手将建国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理了理 —— 那头发上还沾着冰原的雪,她想擦,却怕碰碎了这最后一点温度。
龙战走上前,从背包里翻出块干净的布,轻轻盖在建国脸上。他蹲下身,手指在雪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声音哑得厉害:“就在这儿吧,能看见祖坛,也能看见回家的方向。”
剑铭抱着建国,跪在雪地里,将他轻轻放进那个雪圈里。雪落在建国的布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给这一路的颠沛,盖了个安静的印章。他没说什么,只是将引灵令放在建国的手边 —— 那令牌曾借过紫金盘的光,或许能陪着他,不那么冷。
三人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落进冰原尽头,才转身往祖坛走。雪地上的脚印,一串深,一串浅,最后都朝着那片紫光,慢慢延伸。
回到祖坛时,守坛的老守卫已经在石门旁等着。看见他们空着的手,老人叹了口气,没多问,只是递来三碗热汤:“先歇着吧,鸿蒙的药堂还留着些治蛊毒的草药,你们的伤也得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住在祖坛旁的石屋里。剑铭总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冰原的方向,手里摩挲着引灵令 —— 那令牌上的光纹,好像也比之前暗了些。汪雨幕在药堂帮忙捣药,小臂上的伤口还没好,却总抢着干重活,好像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建国最后那声 “汪姐姐”。龙战则在石屋外的空地上练枪,断枪被他用布条缠了又缠,每一次挥枪,都比之前更用力,像是要把心里的闷痛,都砸进雪地里。
歇息到第五天,老守卫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走进石屋。他的脸色很沉,将纸放在桌上:“刚收到鸿蒙总部的消息,日军要围南京了,听说这次带了不少新式武器,还有…… 当年 731 基地没来得及销毁的蛊虫样本。”
剑铭拿起那张纸,指尖捏得发白。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写得清楚 —— 南京城里还有不少百姓没撤走,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城外,鸿蒙的分部想支援,却人手不够。
“蛊虫样本……” 汪雨幕的手顿了顿,捣药的杵落在石臼里,发出一声闷响,“他们还没放弃军蛊计划?”
龙战走到桌边,断枪往地上一顿:“不能让他们得逞。731 基地的账还没算完,现在又要去害南京的百姓,我们得去。”
剑铭抬起头,看向汪雨幕和龙战。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想起了冰原上那个雪圈,想起了建国最后那句 “我不是累赘”,想起了 731 基地里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他握紧引灵令,掌心的风系灵力轻轻颤动 —— 这力量,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回家,而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建国一样,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走。” 剑铭站起身,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去南京。”
汪雨幕点点头,将捣好的草药包进布囊里,背在肩上 —— 那里面还有些她特意留的止痛药,或许能帮到南京的百姓。龙战则将断枪扛在肩上,布条又紧了紧,枪尖虽然钝了,却依旧闪着冷光。
三人走出石屋时,老守卫站在石门旁,递来一张地图:“这是去南京的近路,路上小心,鸿蒙的分部会在城外等你们。”
剑铭接过地图,朝着老守卫拱了拱手。阳光从雪雾里透出来,落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点微弱的暖意。三人转身,朝着与冰原相反的方向走去 —— 身后是祖坛的紫光,身前是未知的烽火,可他们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坚定。
雪地上的脚印,又开始延伸,这一次,朝着南京的方向,朝着那些需要守护的人,一步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