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在火云石上吃了大亏,折了随从,丢了颜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赵家在这片区域势力不小,消息很快传回。当夜,石寨更深露重,喧嚣渐息,唯有零星的灯火和远处戈壁传来的不知名兽吼,点缀着这片荒原的寂静。
叶凡在房中打坐,并未深度入定。白日之事让他心生警惕,神识始终笼罩着住所周围。七彩石胆被他小心收好,那磅礴的生命精气引而不发,正缓缓滋养着他的肉身与金色苦海。他能感觉到,距离命泉境巅峰,只差一个契机。
子时刚过,数道比昨夜在赤霞城更加隐秘、也更加凌厉的杀意,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然缠向了这座简陋的石屋。来人不多,仅有三名,但气息凝练,行动间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修为赫然都是神桥境!其中为首之人,气息更是达到了神桥中期,远超昨夜的乌合之众。显然是赵家派出的精锐,务求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他们并未直接破门,而是分散开来,一人封堵窗口,一人潜伏屋顶,为首那名神桥中期修士,则如同鬼魅般贴近房门,指尖一缕幽暗的毫光吞吐,竟是要施展某种歹毒的禁制,将整个石屋连同里面的人一起炼化!
叶凡瞬间警醒,金色苦海暗涌,离火神炉在苦海中微微震动,一丝炽热的气息蓄势待发。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三名神桥境,尤其是那名中期修士,给了他极大的威胁。
就在那神桥中期修士指尖幽光即将触及房门,禁制将成未成的刹那——
“咕噜噜……嘭!”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紧接着是姜辰带着睡意的、不满的嘟囔:“什么破炉子……一点都不稳当……”
随着他的话音,他房间角落里,那个被他用来试验新“酱料”熬煮火候的、临时搭建的小小石头灶台,因为某块垫脚石“恰好”在他翻身的震动下松脱,整个灶台歪斜,上面那个黑乎乎的小陶罐(里面正熬煮着他下午新研究的、混合了沙棘果、火岩椒以及几种古怪干草的浓稠酱汁),“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罐子没破,但里面滚烫、粘稠、颜色深暗的酱汁却泼洒出来,溅了一地。
更为关键的是,几块烧得通红的、作为炭火的小木炭,也从歪斜的灶台里滚落,掉在了那些泼洒出来的、蕴含着微弱灵力和各种奇异成分的酱汁之上。
“嗤——!”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混合了焦糊、酸辣、腥甜等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伴随着一股浓密的、颜色诡异的青黑色烟雾,猛地从地面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这烟雾不仅气味冲人,更带着一股奇特的、干扰神识和灵力运转的特性!仿佛能污人灵觉,乱人气机!
门外,那名正准备施展禁制的神桥中期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直冲神魂的怪异气味和烟雾一呛,气息瞬间一窒,指尖那缕精纯的幽光猛地颤抖、溃散!那即将成型的阴毒禁制,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瓦解!
潜伏在屋顶和窗口的两人,也被这弥漫开来的诡异烟雾笼罩,只觉得神识如同陷入泥沼,周身运转的灵力都滞涩了半分,隐匿的身形不由得暴露出一丝破绽!
“就是现在!”
屋内的叶凡,虽也被那气味熏得眉头大皱,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猛地撞开房门,并未攻击那气息紊乱的神桥中期修士,而是身形如电,直扑向窗口那名因烟雾干扰而身形微滞的神桥初期修士!
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先解决掉相对较弱的,再集中精力对付最强的!
“轰!”
金色拳头如同出膛炮弹,凝聚着《太玄古经》的沉浑之力与圣体的无匹血气,毫无花哨地轰向窗口那名修士!
那人刚从烟雾的干扰中回过神,仓促间祭出一面骨盾抵挡。
“咔嚓!”
骨盾应声而碎!金色拳罡去势不减,狠狠印在他的胸膛!
“噗!”那人鲜血狂喷,胸骨塌陷,直接被轰飞出窗外,重重砸在远处的乱石堆中,生死不知。
与此同时,叶凡脚下步伐变幻,老疯子步法施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屋顶袭来的另一道凌厉剑光。他反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金色神芒射向屋顶那名修士,迫使其暂时后退。
电光火石间,叶凡便解决一人,逼退一人!
那名神桥中期修士此刻已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怪异烟雾带来的不适,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目标如此棘手,更没想到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意外!
“小辈找死!”他厉喝一声,不再隐藏,神桥中期的威压全面爆发,周身黑气缭绕,化作一只巨大的鬼手,带着凄厉的尖啸,抓向叶凡!鬼手未至,那阴冷的气息已让叶凡肌肤生寒,仿佛神魂都要被冻结!
叶凡面色凝重,知道硬接不下。他正欲催动离火神炉抗衡,却听隔壁姜辰的抱怨声又起:
“咳咳……这什么破烟……呛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随着话音,似乎是姜辰被烟雾呛得受不了,起身想要开窗通风,脚下“不小心”踢到了那个滚落在地、依旧散发着余热和诡异烟雾的陶罐。
那陶罐滴溜溜地滚动,好巧不巧,正好滚到了叶凡与那神桥中期修士之间的空地上,罐口倾斜,里面残余的、滚烫粘稠的酱汁泼洒出来,正好落在之前滚落的那几块尚未完全熄灭的红炭上。
“轰!”
一股远比之前猛烈数倍、颜色也更加深邃近黑的浓烟,混合着更加刺鼻辣眼的焦糊恶臭,如同小型蘑菇云般猛地窜起,瞬间将那名神桥中期修士连同他施展出的巨大鬼手一起吞没!
“呃啊——!”
那神桥中期修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浓烟不仅气味难以忍受,更带着一股诡异的腐蚀性与扰乱之力,竟能侵蚀护体神光,直接作用于神魂!他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刺,灵力运转彻底失控,那巨大的鬼手在半空中剧烈扭曲、溃散,反噬之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如同移位!
他踉跄后退,涕泪横流,拼命想驱散这该死的浓烟,却感觉越是运转灵力,那烟雾的侵蚀就越厉害!
叶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助攻”惊呆了,但他反应极快,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抓住对方心神失守、灵力紊乱的绝佳时机,将全身神力灌注于拳,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长虹,直击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那神桥中期修士护体神光早已被诡异浓烟侵蚀得千疮百孔,结结实实挨了叶凡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撞在石寨外围的一块巨岩上,软软滑落,气息奄奄。
最后那名从屋顶袭来的神桥初期修士,早已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吓破了胆。他看着在浓烟中惨叫溃败的首领,又看了看如同战神般屹立、虽被熏得皱眉却战意昂扬的叶凡,以及隔壁那个还在抱怨烟雾、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罪魁祸首”,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他怪叫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瞬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诡异。
石屋前,只剩下弥漫不散、气味冲天的诡异黑烟,一地狼藉的酱汁和炭火,以及两具(或许是一具半)失去战斗力的尸体。
叶凡站在烟雾边缘,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走到那名奄奄一息的神桥中期修士面前,确认其已无威胁,这才松了口气。
隔壁房间,姜辰终于摸索着打开了窗户,探出头来,用力扇着面前的烟雾,咳嗽连连:“咳咳……这什么鬼味道……比我熬糊的那锅汤还难闻……小子,你没事在门口烧什么呢?大半夜的搞这么大烟……”
他看着门口站着的叶凡,以及地上的狼藉和远处那个生死不知的修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嫌弃:“啧,又打架?你们年轻人精力真是旺盛……赶紧收拾干净,这味道太难闻了,我还怎么睡?”
说完,他“嘭”地一声又把窗户关上了,似乎外面的厮杀和烟雾,远不如打扰他睡觉和污染他空气的罪过来得重要。
叶凡看着紧闭的窗户,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微微冒烟的陶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动手将现场再次清理干净,将两名赵家修士的尸体处理掉,如同在赤霞城时一样。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
他回到房间,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那诡异的焦糊味。他盘膝坐下,感受着体内因为刚才激烈战斗而更加活跃和凝练的神力,以及那七彩石胆持续散发出的温和滋养。
这一夜,他凭借自身实力和辰哥那匪夷所思的“意外”相助,再次化解了危机,并且是在正面战斗中击败(或者说,在辰哥的“辅助”下击败)了神桥中期的修士!这让他信心大增。
而辰哥……叶凡看向隔壁墙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位前辈的“随意”,当真是深不可测,每一次“不经意”,都恰好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扭转战局。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他知道,经此一夜,他与赵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但这北域,本就是强者为尊,危机四伏。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立足。
石寨的黎明,在淡淡的焦糊味和即将散去的夜色中,悄然来临。远处的戈壁地平线上,泛起一丝微光。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而姜辰的布口袋里,似乎又多了几种他昨夜“顺手”从某个角落采集到的、散发着奇异气味的“新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