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灵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个稍微宽敞点的山洞，石壁上还带着没打磨平整的凿痕。中间摆着张用巨木粗略劈成的长桌，围坐着反卷联盟的核心成员。每个人面前，都摊着几张沾着墨渍的符纸——暂时充当会议纪要。
林闲站在首位，身后一块粗糙的石板充当黑板，上面用炭条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和箭头。
“情况就是这样。”林闲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六天，或者说七十二个时辰后，会有一个我们无法用飞剑、法术或者阵法抵挡的东西来找我们。它不是来杀人的，是来‘删除’的。把我们从这个世界上，像擦掉一行写错的字一样，干干净净地抹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边每一张脸。王卷的拳头攥得发白，石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孙小丫和李小鱼脸色煞白，互相攥着手。苏芮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木头的纹理，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硬扛，死路一条。跑，也跑不掉。”林闲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唯一的活路，是让它‘看不见’我们，或者，觉得我们‘有用’。”
王卷猛地抬头，眼睛因为宿醉和震惊布满血丝：“怎么让它看不见？我们这么大活人！”
“所以，我们不能只是‘反卷联盟’了。”林闲拿起炭条，在石板上重重写下四个大字——摸鱼商贸集团。
“从今天起，我们是一家公司。做生意的，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洞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是没听懂。
“公司？生意？”王卷嗓门拔高，“闲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是要跟天道总公司的杀手拼命，不是开铺子！”
“我现在就是在教你们怎么拼这条命！”林闲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炭条“啪”地一声在石板上断成两截，“用它的方式拼！”
他扔掉断掉的炭条，用手指着那些方框：“听着，我们要在六天内，搭起一个架子。一个看起来能连通不同地方，有买有卖，能量…也就是灵石，能转起来的架子。我们要把自己藏在这个架子里面。”
苏芮终于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看向林闲：“具体怎么做？”
林闲深吸一口气，开始分配任务。
“集团设三个主要部门。万界咨询部，我亲自负责，继续接那些‘差评’订单，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稳定获取外界资源和…某种特殊能量的渠道，也是我们‘跨位面业务’的证明。”
“本界实业部，王卷，你来做首席运营官。”林闲看向王卷，“灵草种植、符箓生产、丹药代工，所有青云宗内部我们能插手的实体业务，全部整合起来，规范流程，计算成本利润。我们要有看得见的‘产业’。”
王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重重一点头：“行！我干！”
“战略研发部，石坚，你牵头。”林闲看向沉稳的汉子，“研究怎么把不同世界的技术、能力融到一起。比如，能不能把星际世界的护盾和我们的防御阵法结合？能不能把婉清贵妃给的‘迷香’量产？这是我们未来的核心竞争力。”
石坚沉默地点头，眼神专注。
“后勤、账目、人员调度、对外联络…所有杂事，苏芮，你是首席财务官，你管。”林闲看向苏芮，“我们需要一套清晰的账本，证明我们的资金流是健康、合法的。还有，尽快给所有人设计一套职级、薪酬体系，以后不发灵石补助了，发‘工资’和‘奖金’。”
苏芮没有立刻应声，她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才缓缓道：“账目和体系我可以做。但‘合法’？我们向谁合法？青云宗？还是五常仙门？”
林闲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先做出来。合法不合法，有时候，看你账本做得够不够漂亮，架子撑得够不够大。”
接下来的两天，这个临时开辟的山洞总部，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忙碌。
王卷带着几个人，对着几块玉简和符纸，试图把原来粗放管理的灵田、符坊的产出和损耗理清楚。他抓耳挠腮，对着林闲扔给他的一张画满格子的“Excel”模板发愁：“闲哥！这‘单元格’‘求和公式’到底是什么玩意？！”
石坚那边更是鸡飞狗跳，几个弟子试图将一块星际帝国提供的能量核心嵌入一个基础的聚灵阵，结果能量溢出，差点把山洞一角给炸了，人人顶着一头被电得竖起来的头发，面面相觑。
苏芮的桌案上，符纸堆积如山。她不仅要重新登记所有成员信息，拟定所谓的“劳动合同”，还要核算现有的每一块灵石、每一株灵草。她甚至无师自通地搞出了一套简陋的“报销流程”，要求所有外出公干的人员回来必须上交明细。
而林闲，则把自己关在角落里，面前漂浮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光屏。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调整着只有他能理解的代码和架构。【bug先生】的电流声几乎没停过，不断地汇报着伪装进度的百分比，以及能量储备的急剧消耗。
最大的混乱发生在第三天下午。
林闲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说要进行一场“内部路演”，模拟给潜在“投资人”展示商业计划。
他弄出了一个会发光的“ppt”，一页页翻过，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图形和文字。
“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打破位面壁垒，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林闲指着光幕上一幅画着几个圈和箭头的图，说得口干舌燥。
底下的人，除了苏芮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王卷忍不住小声嘀咕：“闲哥，你说人话行不行？啥叫优化配置？”
林闲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就是把咱们用不完的符箓，卖给需要它的世界！把别的世界的好东西，便宜买进来！”
“哦！早这么说嘛！”王卷恍然大悟，挠了挠头，“那直接说不就完了，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尽管过程充满了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磕绊，但在一种无形的、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这个名为“摸鱼商贸集团”的草台班子，竟然真的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搭建了起来。
第四天傍晚，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总部”总算有了点样子。洞口挂上了用歪斜字体写着“摸鱼商贸集团”的木牌。内部划分出了几个功能区，虽然大部分还是空荡荡的。苏芮甚至弄出了几枚刻着姓名和职位的玉牌，要求大家上班佩戴。
为了庆祝集团“正式成立”，也为了鼓舞士气，林闲决定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摆上了几张桌子，放上些普通的灵果和酒水。
夕阳的余晖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连日紧绷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些。林闲端起一杯酒，看着眼前这些虽然疲惫，但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东西的同伴，刚想说几句提振士气的话。
就在这时，天边一道锐利的金光破空而来，“嗖”地一声，精准地钉在了那块崭新的集团木牌上！力道之大，让木牌剧烈摇晃，差点掉落。
金光散去，露出一枚造型古朴、边缘却流转着凌厉剑意的玉简。玉简上，赫然刻着五个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小字——五常仙门。
离得最近的一个年轻弟子，下意识地将神识探入玉简。
下一刻，他“啊”地惊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那玉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苏芮身影一闪，已到近前，素手轻挥，取下玉简。她神识扫过，清丽的面容也瞬间沉了下去，抬头看向林闲，眼神复杂。
“是什么？”王卷按捺不住，冲过来问道。
苏芮将玉简递给林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五常仙门法旨。指控我们‘摸鱼商贸集团’……非法经营，扰乱秩序，勒令即刻解散，并限三日内，主事者前往刑律殿接受质询。”
刚刚因为集团成立而升起的一点轻松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手里捏着那枚冰冷玉简的林闲。
林闲低头看着玉简，指尖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属于上位规则的冰冷与压迫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来得正好。
他正愁，这刚搭起来的戏台，还没个像样的对手来唱第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