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万籁俱寂,唯余星光与营地大阵灵光交相辉映。帐篷内,林凡与赵阡陌相对盘坐,星衍罗盘悬浮于两人之间,清辉如练。“同心印鉴”被赵阡陌双手虚捧,与下方大地深处的新生净土共鸣,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金绿光晕。
“乱星迷障,起。”赵阡陌轻叱一声,双手印诀变幻。以“同心印鉴”为枢纽,引导净土秩序之力,混合林凡注入的一缕精纯星辉,在帐篷周围虚空勾勒出无数细微繁复的银色符文。符文成阵,无声扩散,笼罩住两人及罗盘,形成一层若有若无、不断扭曲变幻的“信息迷雾”。这迷雾不阻实物,却能极大干扰针对此区域的一切法则信息感知与远程窥探,如同给两人的行动披上了一件光学迷彩斗篷。
“外围干扰已布设完毕。”林凡闭目感应片刻,确认大阵模拟的几处虚假“秩序波动”正在稳定运行,如同几个精心设计的全息投影,吸引着可能存在的窥视。“深渊律动核心的边缘区域,坐标已通过罗盘锁定。”
他睁开眼,眸中一片澄澈坚定,却又深处蕴藏着一丝“非攻剑心”淬炼出的极致锋锐:“阡陌,守住心神,以罗盘为盾,以净土为锚。我们只需窥其形,探其理,绝不可主动接触或攻击。一旦有异,立刻撤回。”
“明白。”赵阡陌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星衍罗盘。罗盘清光大盛,化作一道凝实的光罩将她与林凡的神识核心护住,光罩表面流淌着星图轨迹与秩序符文,散发着“巡天阁”传承特有的古老守护气息。
林凡则凝聚起一缕最精纯、最凝练的“非攻剑心”剑意。这剑意并非用于攻伐,而是取其“洞悉虚妄”、“直指本质”的特性,如同一柄无形无质、却拥有极致洞察力的“心剑”。他将这缕剑意附着于两人融合后、经由罗盘加固延伸出的神识“触须”最尖端。
“走!”
两人心意相通,那包裹着“心剑”剑意的神识触须,在“乱星迷障”的掩护下,如同深海潜水器,悄无声息地穿透层层法则屏障与能量乱流,向着节点核心那片黑暗律动的区域边缘,缓缓探去。
穿过被“定法之器”清光与“五行轮转护灵大阵”灵机共同守护的相对健康区域,越过那些被标记为“薄弱点”但已加固的结构,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光怪陆离、扭曲混乱。被深渊侵蚀的法则光丝如同狂舞的黑色毒蛇,几何符号染上不祥的暗紫,逻辑结构处处是悖论与陷阱。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片律动区域的边缘。在这里,景象与外围的纯粹混乱有所不同。黑暗依旧浓稠,但其中多了一些……“秩序”的痕迹,尽管是扭曲、冰冷、充满恶意的秩序。
只见那如同黑暗心脏般搏动的核心外围,无数被篡改的法则结构,正以一种更加“协调”的方式运动着。几条粗大的、代表“空间延展性”的黑色光带,模仿着净土“光茧”的拓扑结构,交织成一张简陋却有效的防御网络,不断排斥着外围正常的法则能量的自然渗透。几处代表“能量衰变率”的扭曲节点,则在尝试模拟某种简化的五行生克循环,虽然漏洞百出,效率低下,甚至时常因自身逻辑矛盾而崩溃重组,但其“意图”清晰可见——它在试图构建一种属于它自己的、稳定的能量处理机制!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律动核心的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新“生长”出来的、形态诡异的暗色符文。这些符文的结构,竟与星衍罗盘上某些基础星纹、以及净土秩序符文,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性,但其内涵却充满了“掠夺”、“强制”、“吞噬”的意味。它们如同癌细胞,正试图将窃取来的“秩序”片段,强行嫁接到深渊混乱的本体上,催生出一种怪异的混合体。
“它……它在尝试‘编程’……”赵阡陌通过神识传来震惊的意念,“用它理解的、扭曲的‘秩序规则’,来重新‘编写’被它侵蚀区域的运行逻辑!虽然还很原始,错误百出,但方向明确!”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深渊意志的“学习”和“模仿”,已经不止于表面结构的复制,开始深入到“规则制定”的层面!这意味着,如果任其发展,它可能真会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兼具混乱破坏力与扭曲秩序稳定性的“深渊法则体系”,那将比纯粹的混乱侵蚀更难对付千百倍!
“集中精神,记录所有异常结构、能量流转模式和逻辑冲突点。”林凡强压心头震动,操控着“心剑”剑意,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仔细“阅读”那些新生的暗色符文、扭曲的防御网络和漏洞百出的模拟循环。他要找出其中最关键、最薄弱的“逻辑支点”和“能量节点”,为后续的干扰提供靶标。
然而,就在他们的神识触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活跃的防御网络,试图更靠近核心,观察几处正在剧烈调整、似乎处于“实验”关键期的复杂结构时——
那律动的黑暗核心,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冰冷、锐利、带着清晰“被窥探”怒意的恐怖意念,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那核心深处轰然爆发!无数细密的、带着“反侦察”与“信息污染”特性的黑暗丝线,如同爆炸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林凡赵阡陌神识触须所在的方位,疯狂扫掠而来!
“被发现了!撤!”林凡心中警铃大作!深渊意志对自身“实验场”的敏感度远超预估!
他立刻操控神识触须急速回缩,同时全力催动“乱星迷障”,试图扭曲和污染自身留下的信息痕迹。赵阡陌也竭力催动罗盘清光,加固神识防御。
但那股黑暗意念来得太快太猛!尽管大部分扫掠被“乱星迷障”扭曲偏离,仍有数道最为凝聚的意念丝线,如同附骨之疽,狠狠撞在了罗盘清光形成的神识护罩上!
“嗡——!”
护罩剧烈震颤,清光与黑暗丝线疯狂侵蚀消磨!赵阡陌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手中的“同心印鉴”光芒急闪,下方净土传来焦急的共鸣,一股精纯的秩序之力涌上,协助她稳定心神和护罩。
林凡眼中寒光暴射!此时若再一味撤退,赵阡陌的神识很可能受创!他当机立断,那缕附着在神识触须尖端的“非攻剑心”剑意,不再隐藏,骤然爆发出斩破虚妄、洞彻本质的凛冽锋芒!
“心剑——照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映照出万物最真实一面的无形剑光,自回缩的神识触须末端逆斩而出!
这道剑光,并非斩向那些黑暗意念丝线本身,而是……斩向它们与深渊律动核心之间,那无形无质、却必然存在的“意志连接”与“信息反馈通道”!同时,剑光之中,蕴含着林凡方才观察记录下的、几处最关键也最矛盾的逻辑悖论节点信息!
“嗤——!”
一种无声无息、却直接在法则与意志层面发生的碰撞与湮灭发生了!
“心剑照影”精准地“切”入了那些黑暗意念丝线的反馈回路,并将那些矛盾的逻辑信息,如同病毒般强行“注入”!
刹那间,那几道追击最猛的黑暗意念丝线猛地一僵,内部流转的冰冷意志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迟滞,仿佛运行顺畅的程序突然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乱码和死循环!它们追击的速度陡然放缓,甚至彼此间出现了轻微的冲突和相互干扰!
借此宝贵的间隙,林凡操控神识触须带着赵阡陌的神念,如同游鱼般急速脱离了那片危险区域,在“乱星迷障”的掩护下,迅速撤回。
当两人的神识安全回归本体,帐篷内的“乱星迷障”符阵也完成了使命,悄然消散。
“噗!”赵阡陌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衣襟,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显然神识受了不轻的震荡。若非净土之力及时支援和罗盘护持,后果不堪设想。
林凡连忙扶住她,掌心抵住其背心,精纯浑厚的真气混合着一丝温养的星辉之力,缓缓渡入,助她平复翻腾的气血与识海。同时,他取出之前炼制的安神丹药,喂她服下。
“我……我没事……”赵阡陌虚弱地摇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看清了吗?”
“看清了。”林凡声音低沉,带着冷意,“也留下了点‘礼物’。”
他一边助赵阡陌疗伤,一边快速整理着方才冒险获得的信息。深渊意志正在进行的“模仿实验”细节、那些新生暗色符文的特征、扭曲防御网络的节点、模拟循环的漏洞、尤其是几处关键逻辑悖论……所有这些,都成了宝贵的“情报”。
更重要的是,“心剑照影”配合注入的逻辑矛盾信息,必然给深渊意志的“实验”进程造成了不小的干扰和混乱。那些矛盾的逻辑信息,就像投入精密仪器中的沙子,很可能引发其内部推演系统的错误甚至短暂崩溃,至少能大大延缓其“秩序模仿”的进度。
“它现在一定很‘困惑’,甚至‘愤怒’。”林凡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接下来,要利用这些情报,制定更系统的干扰和反制策略。同时,加速净土的成长和我们自身实力的提升。”
他看向脸色渐复红润的赵阡陌,语气放缓:“你受伤不轻,这几日需静养,不可再劳神动用神识。净土那边的日常温养,暂时由我通过印鉴进行。”
赵阡陌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乖顺地点点头:“嗯。不过,那些情报……我们是不是应该整理一份……给陈璟那边?”她指的是关于深渊模仿秩序、尝试构建新法则体系的情报。
林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此情报关系过大,透露出去,恐引起官方过度恐慌或不当介入,甚至可能引来‘创世基因’残余势力或其他国际势力的更疯狂觊觎。眼下,我们与官方的合作,仍需控制在‘应对现有威胁、稳定节点’的层面。深渊本质的更深层秘密,不宜过早公开。”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可以从侧面提醒陈璟,节点内部侵蚀出现‘新变化’,‘稳定性面临未知挑战’,需要他们提供更多关于全球其他异常点的数据支持,尤其是历史上类似‘法则层面异变’的记录。以此为由,既可加深合作,又能悄然获取我们所需的信息。”
赵阡陌明白了林凡的顾虑和策略,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日,营地表面平静。赵阡陌在林凡的照料和丹药辅助下,神识伤势恢复得很快。林凡则一边通过“同心印鉴”维持对净土的引导和滋养,一边潜心研究从深渊“实验室”边缘获得的情报,并结合《周天星斗镇魔秘录》与自身对奇门遁甲的理解,开始推演更具针对性的干扰符阵与防御策略。
新生净土在林凡的引导下,开始尝试对邻近一小片已净化区域的法则结构进行“优化加固”。这个过程起初有些生涩,净土显得小心翼翼,甚至偶尔会因为“用力过猛”或“理解偏差”导致局部能量微澜,但在林凡的及时调整和鼓励下,它逐渐掌握了分寸,完成了几次成功的“微修复”,自身的稳定性和对“修复”工作的理解都显着提升。其核心光点中,除了金绿二色,开始隐隐流转出一丝代表“成长”与“建设”的淡黄光泽。
陈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周衍在深度审讯中精神崩溃,吐露了不少关于“创世基因”国内网络和部分境外联系渠道的信息,官方正在紧锣密鼓地清理。对于林凡提出的“节点出现新变化,需更多历史数据支持”的请求,陈璟表示总部已同意调阅部分相关绝密档案的摘要,不日即可送达。同时,他也隐晦地再次催促“技术借鉴”的进度。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推进,但林凡心中的警兆并未消失。深渊意志在经历了“窥探”与“干扰”后,那片律动核心陷入了比之前更长时间的沉寂。这种沉寂,并非退缩,更像是在消化、在调整、在酝酿着……某种更危险的反扑。
这一日,林凡正在帐篷内推演一组新的复合干扰符文,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节点核心方向。几乎同时,星衍罗盘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清光指向那个方位。
“它……又动了。”一旁正在静坐养神的赵阡陌也睁开了眼,眸中带着忧虑。
林凡起身,走到帐篷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阻碍,落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上。他感觉到,这一次深渊的律动,与之前尝试“模仿秩序”的律动截然不同。更缓慢,更沉重,更……具有某种“指向性”。仿佛一头受伤的凶兽,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锁定了敌人的气息。
“风雨欲来。”林凡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时空钥玉佩。玉佩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的感知。
他知道,短暂的宁静已经结束。深渊意志在“学习”和“模仿”受挫后,很可能转变策略,不再追求复杂的“秩序化”,转而回归它最本源、也最擅长的领域——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侵蚀,或者……某种更加诡谲难防的法则攻击。
而他和赵阡陌,必须在这暴风雨来临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净土需要更快成长,干扰策略需要尽快完善,自身的修为也需要更上一层楼。同时,与官方的博弈,对“创世基因”残余的警惕,都不能放松。
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林凡的眼神,却越发坚定明亮。剑心已照影,迷途暂可斩。接下来,便是迎接真正挑战,在这法则的战场上,与那来自深渊的黑暗意志,进行一场决定命运的正面对决。他回首,看向已恢复大半、目光同样坚定的赵阡陌。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无论前方是何等惊涛骇浪,他们将携手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