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和看向穆晨阳,眼神里带着期许:“你之前管理过一段时间近卫司,对这个衙门的运作应该有所了解。你可能不知道,我大武朝表面上看着国力强盛,四方来朝,可实际上早已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昨天我召户部尚书孙大人问话,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我国库现在空得能跑耗子了。
为了打那古尔河那一战,咱们用了五年的税赋做基础,才勉强把胡人打残。可胡人刚退,女真部落的完颜阿骨打就统一了部族,建立了大金,他们对咱们大武虎视眈眈,这半年来已经多次派小股部队骚扰北方边境,烧杀抢掠,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
说到这里,穆清和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要是现在大金真的举兵来犯,咱们前方的将士怕是连饱饭都吃不上,只能饿着肚子和敌人拼杀。朕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憋屈。”
穆晨阳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二哥,我平时在京师走动,看百姓的日子还算富裕,那些权贵更是每天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京师里的富豪也比比皆是,怎么国库会这么空?这钱究竟都到哪去了?”
穆清和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父皇在位二十三年,一直主张用‘仁政’治天下,从不加征赋税,甚至还多次减免灾区的税粮,本意是想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他没想到,这些恩惠最后都便宜了那些蛀虫 —— 咱们大武的钱财,大多都流进了民间的豪强手里,其中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收敛的钱财最多。”
“这四大家族盘踞在江南、中原等地,势力根深蒂固,”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细数他们的罪行,“蒋家掌控着江南的丝绸和盐业,仗着家里有子弟在朝中当差,垄断了整个江南的丝绸贸易,把市价抬得老高,还强迫百姓种桑养蚕,若是不种,就派家丁上门殴打。
孔家则控制着中原的粮道,每年粮食丰收时,他们就压低价格收购,等到荒年,再以十倍的价格卖出,无数百姓因为买不起粮食,只能卖儿鬻女。
陈家在蜀地开矿,私采金银,还役使矿工日夜劳作,不少矿工累死在矿洞里,他们却只当没事发生。
宋家最过分,掌控着北方的马市,不仅私下和金人做交易,倒卖朝廷的战马,还和地方官员勾结,偷税漏税,每年偷逃的税款,抵得上半个国库的收入。”
穆清和越说越气,手掌重重拍在石桌上,茶盏都震得晃了晃:“这四大家族就像趴在大武朝身上的吸血虫,一边搜刮民脂民膏,一边和朝中大臣勾连,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连父皇在位时,都没能撼动他们分毫。
朕想扩大近卫司的规模,主要目的就是对付这四大家族,查清他们的罪证,把他们搜刮的钱财收归国库,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他看向穆晨阳,眼神里满是信任:“而这个新的近卫司统领,非你莫属。老五,整个朝堂上,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穆晨阳沉默片刻,心里快速盘算着 —— 扩大近卫司既能帮二哥稳定朝局,又能趁机寻找自己的姐姐,这不正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他眼睛一亮,抬头说道:“二哥,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可以暂时接任这个统领之职,但我有两个要求,希望二哥能应允。”
“你且说来听听。”
穆清和见他答应,脸上露出了笑容。
穆晨阳缓缓说道:“第一,既然近卫司要扩张,不如索性改个名字,叫‘锦衣卫’——‘锦衣’象征着朝廷仪仗,‘卫’则保留护卫之意,既显威严,又能和旧的近卫司区分开。二哥,你看如何?”
穆清和品了品 “锦衣卫” 这三个字,点了点头:“好名字!既响亮又有气势,就按你说的办。既然朕把这个衙门交给你,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说改个名字,就算是调整人员、更换器械,所有的财务供给,朕一律不过问,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朕批奏就行。”
“第二,我想要一个人。”
穆晨阳接着说道,“就是二哥你府上的长史,贺季平贺先生。贺先生足智多谋,之前我辅佐你平定老三、老四叛乱时,不少计策都是他提点的;要是没有他在一旁出谋划策,凭我一介武夫,恐怕很难帮到二哥。
说句不客气的话,二哥你能顺利登上皇位,贺先生从中出力不少。我想让他来锦衣卫帮我,负责出谋划策,处理文书事宜。”
穆清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露出了难色:“老五,这恐怕不行。贺先生的才能,朕自然清楚,朕早就有安排 —— 朕准备让他去户部担任给事中,帮朕整顿户部的乱象,毕竟国库空虚,户部的问题也不少。你看能不能换个人?朝中还有不少有才华的官员,朕可以给你挑选。”
“我不换。”
穆晨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坚定,“我就要贺先生。要是二哥不让贺先生来帮我,那这锦衣卫统领,我也不干了,你另选他人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穆清和又气又笑,“贺先生是难得的人才,户部那边也急需他这样的人来整顿,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二哥的难处?”
“二哥,锦衣卫要对付四大家族,比整顿户部更难,更需要贺先生这样的人。” 穆晨阳也不让步,“要是没有贺先生,我怕自己应付不来,到时候不仅没能帮到二哥,还会搞砸事情,那岂不是更糟?”
兄弟俩争执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穆清和看着穆晨阳固执的模样,突然灵机一动,笑呵呵地说道:“老五,既然咱们争不出结果,不如朕出个题目,咱们打个赌。你在这里写一首古诗,要求是朕没见过、也没听过的。
要是你能做出来,朕就答应你的要求,让贺先生去锦衣卫帮你;要是你做不出来,那你就乖乖听朕的安排,不许再提要贺先生的事,怎么样?”
穆晨阳瞬间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二哥,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耍枪弄棒我在行,可写诗这种文雅事,我哪会啊?你让我写诗,还必须是你没见过的,这不是逼哑巴说话吗?”
“那朕不管。”
穆清和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要么你就写诗,要么你就放弃贺先生,你自己选。”
穆晨阳急得抓耳挠腮,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 他融合的前世记忆里,自己是个标准的理工男,最讨厌的就是文科,肚子里那点唐诗宋词,都是上学时被迫背的,现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上学时学校里那首广为流传、却又不算特别冷门的诗,连忙说道:“二哥,我还真想起一首诗!不过我的字写得不好,怕污了你的眼,还是让太监来写吧。”
穆清和见他真能想出诗,也来了兴致,笑着唤过一旁候着的太监,让他取来纸笔,亲自执笔待命,又对着穆晨阳做了个手势:“好,那你就念吧,朕倒要听听,你能想出什么好诗。”
穆晨阳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缓缓念出了那首诗:
苍山有井独自空,星落天川遥映瞳。
小溪流泉添花彩,松江孤岛一叶枫。
南海涟波潭边杏,樱花尽朱落无音。
神仙谷内美人姬,饭尽之岛爱成梦。
武陵酒腾气犹兰,小径芳泽映月圆。
姬姜在野凭谁爱,长风掠谷绿满川。
西域旷野任翱翔,古城旧都泛泪光。
爱煞桑田无原由,白袍青鸟共倚樱。
穆晨阳用一首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不可能听说过的诗,震惊了穆清和。穆清和仔细品味诗中的意境,越是细细的品味,越觉得回味无穷。
穆晨阳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后面穆清和的声音。
“王吉,给我把这首诗挂在御书房,朕要和朝中大臣们一起细细品味。”
穆晨阳差点没一头扎在地上,心中默默的说道。
“老师们啊!辛苦你们了。”
贺季平的行囊还放在马车里,青布包裹的书卷露出一角,那是他为赴任户部给事中准备的章程纪要。
可一道加急圣旨打破了所有计划,他捏着圣旨站在锦衣卫衙门前,朱红大门上的虎头衔环泛着冷光,门内隐约传来兵卒操练的喝声,与户部的清雅截然不同。
当他迈入正堂大门,看到端坐在上方紫檀木椅上的穆晨阳时,嘴角忍不住牵起一丝苦笑,那笑意里满是难以言说的无奈,还有几分对命运的慨叹。
“属下贺季平,参见赵王殿下。”
他拱手躬身,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按部就班的恭敬。
穆晨阳见状,立刻满面笑容地起身,亲自快步走下台阶,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指尖触到贺季平微凉的手臂,穆晨阳笑着打趣:“贺先生,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你向我辞行的事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就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一同打理这锦衣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