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殿后堂。
大长老手中拿着那张墨灵绘制的“差速器”草图,目光如炬。虽然这图纸上的墨迹未干,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绝非墨灵那个小丫头的笔触。
线条刚直,透视精准,旁边标注的那些奇怪符号(阿拉伯数字和受力分析箭头),透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冷静与理性。
“墨灵,”大长老放下图纸,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差速器’虽妙,但这图,不是你画的吧?”
墨灵正沉浸在晋升的喜悦中,听到大长老发问,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一脸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模样,活像是个向家长炫耀自己捡到了宝贝的小孩子。
“大长老明鉴!这当然不是我画的,我也想不出这么绝妙的点子!”墨灵毫不犹豫地就把队友卖了,“这是我的技术顾问……哦不,是咱们工地的杂役,李昭然画的!”
“李昭然?”大长老眉头微皱,“就是刚才台下背箱子的那个少年?我观他体内毫无灵气波动,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了?”墨灵急了,“李昭然说了,物理……啊不,格物致知,也是一种道!他虽然没有灵力,但他脑子好使啊!大长老,您不知道,他还能用烂木头做滑轮组吊起千斤大梁呢!”
大长老看着墨灵那副护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行了,我也没说要治他的罪。能想出这种暗合天道的结构,此子确有过人之处。”大长老摆了摆手,“你且去领赏吧。至于这个李昭然……老夫会留意的。”
墨灵如蒙大赦,抱着她的八品匠人腰牌,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
天工殿外。
李昭然正百无聊赖地蹲在石狮子旁边数蚂蚁。
墨灵被叫进去半天了,也不知道那个大长老会不会因为“技术泄露”找麻烦。虽然他是个穿越者,但在这种大佬面前,还是有点发怵。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
李昭然抬头,看见一张圆润喜庆的大脸,正笑眯眯地凑在他面前。
正是之前站在他旁边解说的那个绸缎胖子。
“小兄弟,在这等人呐?”胖子也不见外,直接在他旁边蹲了下来——虽然因为太胖,蹲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关节不堪重负的咔吧声。
“是啊。”李昭然往旁边挪了挪,“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胖子左右看了看,贼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从西域进口的“紫葡萄干”,递给李昭然一把:“尝尝?贡品,甜着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送吃的。李昭然接过葡萄干丢进嘴里,确实不错。
“刚才在台下,我看你和墨灵姑娘眉来眼去的……咳,我是说配合默契。”胖子嚼着葡萄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木牛能漂移过弯,最后那个神奇的结构,是你教她的吧?”
李昭然心头一跳,警惕地看着胖子:“兄台说笑了,我就是个搬砖的。”
“哎,别装了。”胖子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块黑金腰牌,“墨家我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刚才我动用了一点小小的‘特权’,跟里面的管事打听了一下。墨灵那丫头把你供出来了,说你是她的‘军师’。”
李昭然一扶额。
这败家娘们儿,嘴怎么这么快?
见李昭然一脸生无可恋,胖子哈哈大笑,费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绸缎,郑重地伸出一只胖手。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郑大富。”
“郑大富?”李昭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没错。”胖子挺了挺肚子,虽然看起来滑稽,但那股自信却是实打实的,“家父郑员外,添为大周皇商。不知小兄弟听没听过‘贾、史、王、薛、郑’五大皇商的名头?”
李昭然眼睛瞪大了。
好家伙,这不是《红楼梦》的配置吗?
“原来是郑公子。”李昭然也站了起来,这可是真正的金主爸爸啊,“久仰久仰,在下李昭然。”
“李昭然……”
郑大富念叨着这个名字,原本笑眯眯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
李昭然也愣住了。
就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一种极其诡异、却又极其温暖的感觉同时击中了两人。
并没有什么电流或者火花,也没有前世记忆的觉醒。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理由的“熟悉感”。
就像是你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心里却本能地想冲过去给他一拳,然后喊一声“傻x,去网吧不?”的那种熟悉。
仿佛在上一个轮回,或者某一本被遗忘的书里,他们曾经一起喝过酒,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
“那个……”郑大富挠了挠头,收起了商人的精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李兄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昭然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也觉得。看着你这张脸,我突然有一种想让你请我吃顿大餐的冲动。”
“哈哈哈哈!”
郑大富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一把搂住李昭然的肩膀——虽然因为身高差,看起来像是要把李昭然勒死。
“妙啊!我就喜欢你这性格!不矫情!”郑大富拍着李昭然的背,“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但这感觉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走!别在这喝西北风了,哥哥带你去‘醉仙楼’!今天这顿,我请了!”
“这多不好意思……”李昭然嘴上说着,脚已经诚实地迈出去了,“能点那个八宝鸭子吗?”
“点!两只!一只吃,一只看!”郑大富豪气干云。
两人勾肩搭背,就像是几十年的老友一样,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
路上,郑大富也没忘了正事。
“兄弟,实不相瞒。哥哥我虽然家里有钱,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喜欢这些机关玩意儿。”郑大富摸着腰间的墨家黑金令,这可是他爹捐了半个家底才换来的荣誉身份。
“这腰牌,能在帝国任何一家墨家工坊打折,还能优先提货。但我总觉得墨家那帮老头子造的东西,差点意思。太死板,太讲究‘道’,不够实用。”
郑大富转头看着李昭然,眼里闪烁着商人的精光:“但今天看了你那个‘差速器’,我算是服了。兄弟,你脑子里装的不是浆糊,是金矿啊!有没有兴趣跟哥哥合作?”
“合作?”李昭然挑眉。
“对!你出技术,我出钱,墨灵那丫头出名头,毕竟墨家规矩严,还得挂她的名。”郑大富搓着手,“咱们搞个‘大周第一车行’!你想想,要是大周的马车都装上你那个差速器,再配上墨家的减震,那得赚多少钱?咱们能把那贾家、薛家都给挤兑下去!”
李昭然看着眼前这个胖子。
虽然满嘴铜臭味,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真诚和热血。
在这个举目无亲、危机四伏的修仙界,能遇到这样一个“一见如故”的朋友,或许比什么系统外挂都要珍贵。
“行啊。”李昭然笑了,拍了拍郑大富的肚子,“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那两只八宝鸭子落实了。”
“妥了!”
此时,刚刚从天工殿出来的墨灵,一脸懵逼地看着远处那两个勾肩搭背、渐行渐远的背影。
“哎?那是我的军师啊!怎么被那个死胖子拐走了?喂!等等我!我也要吃八宝鸭!”
夕阳下,三个年轻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将在未来的大周朝,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那个沉睡在李昭然脑海里的李白,似乎也被这久违的“友情”与“酒肉”气息触动,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嗝,给老夫留个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