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影蛇与解析血莲玉符的惊人结果,被连夜整理成绝密卷宗,由苏侍郎亲自呈送紫宸宫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如冰。
女帝端坐于龙案之后,明黄色的常服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纤细的手指一页页翻看着卷宗,面色平静,但那双深邃凤眸之中,却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当看到“前朝监正”、“钦天监秘传星纹”、“残魂印记”、“地脉之眼”、“人牲”等字眼时,她放在龙案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啪!
她合上卷宗,发出一声轻响,却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好…好一个前朝监正!好一个窃国大盗!”女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让侍立一旁的苏侍郎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跨越生死,布局前朝今世…以钦天监秘术行逆种邪法…窃取地脉,觊觎社稷根本…甚至…以人命为牲!”女帝每说一句,书房内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一分,“其心可诛!其罪…当磔!”
她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苏侍郎:“苏卿。”
“臣在!”苏侍郎躬身应道。
“传朕口谕!”女帝声音斩钉截铁,“即日起,成立‘镇龙案’专案组!由鸾台牵头,天师府、钦天监全力配合!李昭然擢升为鸾台巡风使,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专司此案,有权调动三品以下相关资源,遇紧急情况,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苏侍郎心头一震,“如朕亲临”金牌!这可是莫大的信任与权柄!
“令袁天罡出关!”女帝继续道,“着他动用钦天监所有‘浑天仪’、‘地动仪’,严密监控天下地脉异动!尤其是…可能与‘地脉之眼’相关的区域!一有异状,即刻密报!”
“令天师府张天师,派遣精锐高功,协助李昭然团队,优先追查‘人牲’线索!绝不容许黑莲教残害朕的子民!”
“令刑部、大理寺,密查所有与前朝皇室祭祀、陵寝相关的卷宗,将所有可能蕴含龙气的重器名录,火速呈报鸾台!”
“诺!”苏侍郎一一记下,心中凛然。女帝这是要动用整个帝国的力量,来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下去吧。”女帝挥挥手,目光再次落回那卷宗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前朝监正”四个字,眼中寒光闪烁,“朕倒要看看…你这已死之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几乎在鸾台秘狱审讯结果出来的同时。
神都某处阴暗潮湿、布满禁制的秘密据点内。
噗!
玄真子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前一个刻画着扭曲蛇纹的黑色法盘骤然炸裂!他脸色狰狞,眼中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
“影蛇…魂印碎了!血莲玉符…被解析了?!”他嘶哑低吼,声音中充满了暴戾,“废物!一群废物!鸾台…李昭然!你们…竟敢如此!”
他清晰地感应到,自己留在那枚血莲玉符中的那一丝用于远程感应和控制的神魂印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抹除!这意味着,玉符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暴露!
圣使的怒火…我承受不起!我的通天之路…绝不能就此断绝!”玄真子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既然你们逼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就算把神都搅个天翻地覆,我也要夺回足够的‘资粮’,完成魔傀!”
他猛地站起身,白骨法杖顿地!
“传令!启动‘百鬼夜行’计划!给朕搅乱神都!让他们疲于奔命!”
“传令!‘潜渊计划’加速!不惜一切代价,优先夺取‘丙字七号’和‘戊字十三号’目标!”
“传令‘暗蛛’!启动所有埋藏的棋子,给朕查!查清鸾台到底知道了多少!查清‘地脉之眼’的监控薄弱点!”
一道道充满邪戾气息的命令,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出!
当夜,神都多处发生诡异事件:
西市有浑身缠绕黑气的尸傀突然暴起伤人,引发骚乱。
皇城东南角楼莫名燃起诡异的绿色鬼火,经久不灭。
数名低品官员在家中离奇暴毙,尸体干瘪,眉心浮现淡淡的黑莲印记!
坊间开始流传“女帝失德,天降灾厄”、“黑莲降世,真空家乡”的谣言。
一时间,神都人心惶惶,鸾台、金吾卫、京兆府疲于奔命。这些袭击看似混乱,实则精准地牵制了朝廷的大量人力物力。
——
就在神都因黑莲教的疯狂反扑而暗流涌动之际,另一股更加隐秘、更加阴冷的势力,如同潜伏在深水下的毒蛇,悄然睁开了眼睛。
南城,一间门面毫不起眼、招牌上写着“古今典当”的铺子后院。地下密室,灯火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与陈旧墨锭混合的奇异气味。
一道身影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静坐于一张由整块阴沉木雕琢而成的巨大座椅上。他周身气息阴冷、晦涩,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正是墨血盟盟主——血天妖!
他苍白修长、毫无血色的手指,正轻轻捻动着一枚不断滴落粘稠猩红液体的诡异珠子。那珠子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细小魂影。这是墨血盟特制的“血讯珠”,用于传递极其机密的情报。
“哦?黑莲教的那条疯狗…终于被逼到跳墙了?”血天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丝非人的冰冷与玩味,“啧啧…又是尸傀作乱,又是鬼火焚楼…动静闹得可真不小。”
一名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般跪伏在他面前,低声禀报:“盟主,根据各方线报,鸾台似乎掌握了某种关键证据,直指黑莲教核心。玄真子如同疯魔,不惜暴露大量暗桩,全力抢夺名为‘丙字七号’与‘戊字十三号’的目标,并疯狂搜寻特定命格之‘人牲’。”
“关键证据?能让玄真子如此失态…”血天妖指尖一顿,血珠停止转动,“看来…鸾台这次,是真的掐住他们的七寸了。有意思…”
他微微抬起手,黑袍阴影下,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微微闪烁:“我们的人,有什么发现?”
“回盟主,我们按您的指示,一直暗中跟踪黑莲教搜寻‘人牲’的小队。发现他们似乎在重点寻找…生辰八字极阴或极阳,且命格中带有‘孤鸾’、‘天煞’、或‘破碎’ 特征的女子。一旦找到,便以极其残忍的邪法,直接抽魂炼血,凝成一种…散发着浓郁死气和怨力的‘血魂珠’。”
“极阴极阳…孤鸾天煞…”血天妖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中却无丝毫暖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呵呵呵…监正那老鬼,倒是会选材料。这等命格之人的精魂血气,确是炼制‘血神子’或承载强大残魂的绝佳容器…可惜,手法太过粗糙,暴殄天物。”
他顿了顿,下令道:“让我们的人,也暗中留意此类命格之人。不必与黑莲教硬抢,只需…掌握其行踪与炼制‘血魂珠’的据点。必要时,可‘帮’黑莲教一把,让他们得手…然后,我们再从他们手中‘接收’成品…明白吗?完整的‘血魂珠’,总比粗糙的原材料有价值。”
“属下明白!”黑影心领神会,这是要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还有,”血天妖的声音陡然转冷,“那个从我们网中溜走的‘宝贝’…血衣侯白亦飞,有消息了吗?”
黑影身体微微一颤:“属下无能…白亦飞自洛水码头现身、惊走漕帮众人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但他残留的‘血煞龙怨之气’极为特殊,我们已加派人手,沿着洛水上下游及两岸荒僻之处进行追踪…相信很快…”
“尽快找到他!”血天妖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渴望,“他身上的‘血煞龙怨之气’…是炼制‘血神子’主魂的绝佳鼎炉!绝不能让他落在鸾台或黑莲教手里!必要时…可以动用‘蚀魂香’!”
“是!盟主!”黑影深深低下头。
黑影悄然退下,融入黑暗。
血天妖独自坐在黑暗中,指尖的血讯珠再次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如同血液流淌的滋滋声。
“鸾台…黑莲教…监正…”他低声自语,猩红的眸光闪烁不定,“这神都的水,真是越搅越浑了…浑水才好摸鱼。玉玑子…你费尽心机,所求究竟为何?那‘门’后的东西…真是令人期待啊…只可惜,最终…会属于谁,还未可知呢…”
密室重归死寂,只有那枚血珠,仍在不知疲倦地滴落着猩红的液体。
——
面对骤然紧张的局势,获得钦命和金牌的李昭然,并未慌乱。
鸾台秘阁内,灯火通明。李昭然、苏侍郎、陈淮安、清风、杜甫、郑大富齐聚一堂。
“黑莲教狗急跳墙了!”苏侍郎面色凝重,指着地图上几处骚乱点,“他们在故意制造混乱,拖延我们追查主线的步伐!”
“不仅如此,”清风补充道,“他们加速抢夺‘替代品’,说明他们时间紧迫,必须在监正残魂印记被彻底解析或地脉监控完善前,完成魔傀!”
李昭然目光沉静,手指点在地图上:“既然他们想乱,那我们就以乱制乱,顺水推舟!”
他迅速下达指令:
苏侍郎坐镇鸾台,协调金吾卫、京兆府,明面上全力扑灭骚乱,安抚民心,做出被牵制住的姿态。
淮安、清风,持我金牌,暗中带领一队鸾台秘卫和天师府高功,根据影蛇供词和郑大富提供的线索,优先排查黑莲教最有可能下手的目标!务必赶在黑莲教之前,或半途截杀!
大富,动用你所有商行和江湖渠道,严密监控神都内外所有异常人员流动,特别是与黑莲教、墨血盟可能相关的!重点留意有无符合“极阴极阳、孤鸾天煞”命格之人失踪!
杜小友,你心细如发,留守鸾台案牍库,与翰林院合作,续深挖前朝弘昌年间卷宗,重点排查血衣侯府人际关系网、以及可能与监正、黑莲教前身相关的所有蛛丝马迹!
我会亲自去一趟钦天监,拜访袁监正,请教‘地脉之眼’与星纹之事。
众人凛然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李昭然走出秘阁,仰望神都上空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空,手中那面“如朕亲临”的金牌触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
鸾台案牍库,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的混合气味。杜甫埋首于浩如烟海的陈旧卷宗之中,四周堆积如山的,全是关于前朝弘昌年间的档案、奏折抄本、宫廷记录、人物传记以及…钦天监的部分非核心文书副本。
陈淮安已奉命带队前往追查“丙字七号”目标,李昭然则去了钦天监请教袁天罡,整理、筛查卷宗的重任,便落在了心思缜密、耐得住性子的杜甫肩上。
他牢记李昭然的鼓励,不再焦虑于自身无法战斗,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些故纸堆中,试图从字里行间、从被岁月模糊的记录里,发掘出被遗忘的真相。
汗水浸透了他的青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长时间专注阅读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指尖也被粗糙的纸边磨得发红。但他却异常专注,仿佛与外界隔绝。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掠过一行行枯燥的公文、一串串数字、一件件看似寻常的记录,大脑飞速运转,将一个个零散、看似毫不相干的信息不断拼凑、关联、验证。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突然!
他的目光在一份前朝钦天监的日常物料支用记录副本上猛地定格!这是一份看似毫不起眼的采买清单,记录着弘昌十七年秋,钦天监以“修缮南郊‘观星副台’”为由,申请调拨了一批数量巨大的特殊物料——“星纹砂”三百斤、“百年桃木芯”五十根、“地脉紫铜”两百斤!
杜甫的心脏猛地一跳!
“观星副台?”他立刻起身,因久坐腿麻而踉跄了一下,扑到另一堆档案前,飞快地翻找前朝工部的工程记录。很快,他找到了弘昌十七年至十八年的所有官方工程备案。
“没有!”杜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弘昌十七年,南郊根本没有‘观星副台’的修缮记录!工部甚至没有这笔拨款!”
而且…“星纹砂”、“桃木芯”、“地脉紫铜”…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建筑材料!根据他这些时日旁听清风和陈淮安讨论阵法所知,这分明是…绘制大型高阶封印阵法,或者构筑稳固地气、隔绝阴阳的特殊法坛的核心材料!
如此巨大的数量!如此敏感的材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工程!
一个大胆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杜甫的脑海!
“难道…监正玉玑子…当年是以‘修缮’为名,暗中调拨这些材料…去进行另一项…不可告人的工程?一项需要动用如此庞大封印材料的工程?!”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猛地扑到那张巨大的神都及周边地域图前,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在地图上飞快地划过!
“弘昌十七年秋…太子之争最激烈之时…也是监正玉玑子权倾朝野、能动用大量资源而无人敢细查的时期…”
“需要动用如此巨量封印材料的地方…必定非同小可!绝非普通宅邸或宫殿…”
“地脉紫铜…此物常用于镇压、引导地气…难道…”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地图上洛水与黄河交汇处的一片区域!那里标记着一处前朝皇室遗迹——“水阙云宫”旧址!据传曾是前朝皇室的一处重要祭祀别苑,后因一场大火及某些“不祥”传闻而废弃。
“水阙云宫…临近两河交汇,水汽充沛,地气交汇…本就是地脉节点之一!而且…传闻那里曾发生过惨案,怨气积聚…”杜甫越想越觉得可能,“若是要封印什么…或者…借助地脉与怨气做些什么…那里…简直是绝佳的地点!”
他猛地抽出一张空白宣纸,抓起毛笔,蘸饱了墨,因激动而手腕微颤,但仍力透纸背地飞快写下几个关键词:
“弘昌十七年秋-钦天监-巨额封印材料-虚假工程- 疑似用于秘密构筑大型封印\/法坛 - 推测地点:水阙云宫旧址?”
写罢,他甚至来不及吹干墨迹,抓起纸条,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案牍库!他忘了疲惫,忘了礼节,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校尉!告诉李前辈!
他一路狂奔,冲进鸾台正堂,气喘吁吁,声音因极度激动和缺氧而嘶哑变形:“苏…苏校尉!李…李前辈在吗?我…我可能找到了…找到了一条关于当年监正秘密工程…可能…可能和‘地脉之眼’有关的线索!”
——
钦天监,观星台之巅。
夜风猎猎,吹动着李昭然与袁天罡的衣袍。脚下是万家灯火的神都,头顶是璀璨浩瀚的星河。
袁天罡身着星纹道袍,白发如雪,面容清癯,仿佛已与这漫天星辰融为一体。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却仿佛蕴含了无尽星河、不断有星辉流转的琉璃罗盘——正是钦天监至宝“浑天星盘”的副盘。
“李待诏,”袁天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天机、看透沧桑的深邃,“清虚送来的东西,老夫看过了。玉玑子…果然是他。这份跨越生死的因果,终究是躲不过,落在了你我肩上。”
他指尖在星盘上轻轻一点,星盘光芒流转,星辉投射而出,在两人面前幻化出一幅神都及周边地域的微缩星辰光影图。地图之上,有几处地点,正闪烁着异常微弱却持续不断、与周围星辰韵律格格不入的暗红色光点。
“根据那枚血莲玉符中残留的阵法气息,及其试图窃取地脉的‘逆星’纹路反推,”袁天罡缓缓道,指尖划过星辰光影,“结合浑天仪对天下地脉的监控…玉玑子所要寻找并意图开启的‘地脉之眼’,并非固定一处。而是…随周天星斗运转与地脉潮汐而流动的活眼。”
他指向星盘光影中那几处暗红闪烁点:“目前,星象与地脉交汇显示,最有可能的区域有三:
其一,骊山皇陵区。前朝皇室陵寝聚集,龙气残留深厚,乃地脉沉积固结之处,易生异变。
其二,龙门石窟深处。怨龙坑所在,地脉已受邪法污染扰动,如同溃痈,易成漏洞。
其三…”他的手指停留在洛水与黄河交汇处,“…洛水与黄河交汇之‘水阙云宫’旧址。两河交汇,水脉奔腾,冲刷地壳,最易引动深层地气;且该地曾为祭祀重地,后又生惨案,怨力与残留祭祀之力交织,极易扭曲地脉,形成极其特殊且不稳定的‘涡眼’。”
“至于那扇‘门’…”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之色,指尖星辉再变,光影图中那几处暗红闪烁点微微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试图从中挣扎而出,“老夫以星盘推演,感应到在那‘地脉之眼’的最深处,并非单纯的能量汇聚…而是隐藏着一股…被强行撕裂、以邪法禁锢、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残缺意识…它渴望吞噬,渴望补全,渴望…归来。那,或许才是玉玑子真正想要开启、并与之融合的…‘门’后的‘东西’。”
李昭然闻言,心中凛然。三个可能地点,每一个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门”后的真相,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一名钦天监弟子匆匆上台,在袁天罡耳边低语几句,并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呈上。
袁天罡展开纸条,目光迅速扫过,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缓缓将纸条递给李昭然:“李待诏,看来…你那位心思缜密的小朋友,在故纸堆中,为我们找到了…另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径。而且,与星辰的指引,殊途同归。”
李昭然接过纸条,正是杜甫匆忙写下的那条关于“弘昌十七年钦天监巨额封印材料异常调拨”及“水阙云宫”的推测!
杜甫从历史文献中挖掘出的线索,竟然与袁天罡凭借星象地脉推演的结果…完美吻合!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推理,所有的征兆,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最终齐齐指向了同一个地点!
李昭然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夜空,遥遥望向洛水与黄河交汇的方向,眼中精光爆射,语气斩钉截铁:
“水阙云宫旧址…就是那里!”
——
洛水与黄河交汇处,风急浪高,水汽弥漫。
昔日皇家别苑“水阙云宫”的废墟,在苍茫的暮色与奔腾的水声中,更显荒凉破败。断壁残垣半没于水中,被岁月和浪潮侵蚀得斑驳不堪。
数艘快船破浪而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在远离主航道的一处隐蔽河湾。李昭然、陈淮安、清风、杜甫、郑大富,以及十余名精锐的鸾台秘卫和天师府高功悄然登岸。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与上次调查“镇河铁牛案”时浮于表面的勘察不同,此次目标明确——直指水阙云宫深处可能存在的“地脉之眼”!
“根据袁监正星盘推演与杜小友的考据,”李昭然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当年监正玉玑子假借‘修缮’之名,调集的巨额封印材料,极可能用于在此地构筑某种大型阵法或封印,其核心…必与‘地脉之眼’相关!”
清风小道童手持一方不断自行旋转、闪烁着星辉的玉质罗盘——这是袁天罡暂借的“寻龙定脉盘”,对地气异常极为敏感。
“此地水汽虽重,却掩盖不住…那股深藏于地下的紊乱、狂暴、却又被强行约束的奇异脉动!”清风凝神感应,罗盘指针剧烈颤抖,指向废墟深处一片地势最低洼、水渍最深的区域,“在那里!地气异常最为剧烈!”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向那片区域推进。
目标区域是一片巨大的汉白玉平台废墟,大半已沉入水下,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布满裂缝和滑腻的青苔。
“搜!仔细查找任何可疑的入口或机关!”陈淮安下令。秘卫们立刻分散勘察。
然而,搜寻良久,却一无所获。平台似乎就是普通的废墟。
“不对劲…”杜甫蹲下身,手指拂过一道看似普通的石缝,眉头微蹙,“李前辈,你看这些裂缝…走向似乎…太过规整了?像是…某种伪装?”
郑大富闻言,小眼睛一亮,立刻从他那百宝囊里掏出几件奇形怪状的墨家工具:一个可伸缩的青铜探杆,顶端带有复杂镜片;一小瓶荧光粉末;还有一个耳朵贴地用的听瓮。
“让胖爷瞧瞧!”他撅着屁股,将探杆插入裂缝深处,透过镜片仔细观察内部结构;又撒出荧光粉末,看其流动轨迹;最后将听瓮贴地,仔细聆听。
“嘿!有门道!”片刻后,他猛地抬头,胖脸上满是兴奋,“底下是空的!而且…有金属机括转动的细微声音!这裂缝是幌子!下面肯定有暗道,但被水压机关锁死了!寻常蛮力根本打不开,强行破拆可能会触发自毁装置!”
“可能开启?”李昭然问。
“难!”郑大富摇头,“看这构造,像是…需要特定‘钥匙’或者…从内部才能开启。而且常年水泡,机括怕是早就锈死了…”
众人心头一沉。难道要无功而返?
就在这时,清风手中的寻龙定脉盘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平台中央一根半截没入水中的断裂石柱!
“那下面!有极强的地脉波动喷发!就在刚才!”清风急声道。
李昭然目光一凝,快步走到石柱前。他文宫中的青莲微微摇曳,一股微弱的共鸣感从水下传来…似乎与那寻龙定脉盘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
“不必找机关了。”李昭然沉声道,“淮安兄,清风道长,助我一臂之力!既然正常途径不通…那我们,强行开凿一条路!”
陈淮安与清风会意,立刻站定方位。
“霓为衣兮风为马!”李昭然率先吟诵,绚丽缥缈的霓虹风马屏障再次出现,但这次并非用于防御,而是向下压缩,牢牢笼罩住石柱周围水域,形成一个暂时的无水区域并加固四周岩壁,防止坍塌!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敕!”清风符箓引雷!但此次雷光并非劈落,而是凝聚于桃木剑尖,化作一道极度凝练、蕴含破邪金气的锐利雷锥!
就在雷锥即将刺向石壁的刹那!
陈淮安眼神一凝,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以青色符纸、刻满古老篆文的方形战帖!他并未吟诵,而是将自身才气疯狂灌注其中,口中疾喝:“国殇!”
嗡——!
战帖瞬间被激发!其上篆文亮起肃穆、悲怆、却又带着一股‘严杀尽兮弃原野’的决绝与凝固之意!一道凝练如青铜巨钉般的虚影,并非攻向石壁,而是后发先至,猛地撞入清风凝聚的雷锥之中!
这正是陈淮安抽空制作的一枚强大战帖,其上封印的是取自屈原《九歌·国殇》的意境!其效果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将一股‘誓死不退、意志如铁’的凝固、终结之力,短暂地附加于其他攻击之上,极大增强其穿透性与破坏力!
得到《国殇》战帖的决绝意志加持,清风的雷锥光芒暴涨!锥尖那毁灭性的雷光仿佛被赋予了亘古不变的穿透意志,变得更加凝聚、更加锐不可当!
“破!”三人齐喝!
嗤——轰!!!
雷锥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层,瞬间洞穿了石柱根基处的坚硬岩石!金光爆裂,碎石飞溅!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和淡淡硫磺气息的怪风,瞬间从洞中涌出!
洞口深邃,向下延伸不知多远。石阶湿滑,布满苔藓。
众人点亮鸾台特制的长明符灯,鱼贯而入。越往下走,空间越发开阔,空气也越发阴冷粘稠,那股硫磺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和腐朽血液的怪味愈发浓烈。
通道两侧的石壁,逐渐从天然岩层变成了人工开凿、并镶嵌着黑色金属板的规整廊道!金属板上,刻满了复杂无比、交织着星轨与诡异符文的图案!
“是钦天监的秘纹!还有…血莲印记!”清风低呼一声,指着那些符文。只见那些星轨符文的核心节点处,大多都镶嵌着一枚枚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微弱邪气的血玉,玉上刻着的,正是那妖异的血莲!
“果然是他…玉玑子的手笔!”陈淮安面色凝重。
继续深入,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景象,让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石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暗红色光芒、不断翻滚着炽热气泡的巨大血池!血池之中,仿佛有无数痛苦挣扎的魂影在哀嚎!一股狂暴、灼热、充满怨毒与毁灭气息的地脉之力,正从血池深处不断涌出!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血池四周,矗立着八根粗大无比、漆黑如墨的金属巨柱!巨柱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钦天监秘传星纹与血莲邪印!无数条粗如儿臂、闪烁着符文的漆黑锁链从巨柱上伸出,死死缠绕、捆绑着血池中心一块不断沉浮、剧烈震颤的暗金色巨石!那巨石形状不规则,却散发着精纯、古老、却被严重污染的龙脉之气!
“地脉之眼…被污染了!”清风失声惊呼,“他在用邪阵…强行抽取并污染龙脉之气!”
整个石窟地面,更是以一个极其繁复、邪异的巨大阵法铺就!阵法的纹路,正是由熔化的星辰砂混合着某种暗红近黑的金属浇筑而成!阵法各处关键节点,都插着一面面破损严重、却依旧残留着恐怖煞气的黑色幡旗!旗面上用鲜血绘制着扭曲的魔神图案!
“万灵血饲逆元阵…的加强版!”李昭然脸色铁青,“他在用整个被污染的地脉之眼…作为能量源!炼制…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而就在阵法最中心,血池正上方,悬浮着一枚约一人高、通体由星辰紫金与万年桃木芯融合炼制而成的复杂符印!符印之上,星纹与血莲交织,正不断抽取着下方血池的污秽龙气与怨力,转化为一种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要撕裂虚空的恐怖能量波动!
那,或许就是…“门”的雏形!或者说…稳定并开启“门”的钥匙!
“他…他竟然将地脉之眼污染成了这般模样…”杜甫看着血池中那些哀嚎的魂影,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快看那里!”郑大富突然指着血池边缘一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残破的青铜器皿和玉料残片,其风格制式…与那尊被劫走的蟠龙鼎极为相似!
“看来…这里就是他用那些偷来的‘资粮’…布阵的地方!”陈淮安沉声道。
然而,就在众人被这恐怖景象所震撼时——
嗡——!!!
那悬浮的紫金符印猛地一震!一道冰冷、怨毒、充满贪婪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石窟!
“闯入者…死!!!”
石窟四周的黑暗中,猛地亮起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紧接着,数十具浑身缠绕着黑气、皮肤如同被熔岩灼烧过、散发着浓郁死气和硫磺味的恐怖尸傀**,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缓缓围拢上来!它们的气息,远比之前在神都作乱的那些尸傀…强大得多!
与此同时,那紫金符印开始疯狂抽取血池能量,一道扭曲、不稳定、仿佛连接着某个恐怖虚无的空间裂隙,正在符印中心缓缓成型!
“不好!他感应到我们了!阵法被激活了!”清风脸色大变!
“准备迎敌!”李昭然厉喝,文宫青莲瞬间光芒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