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县级小学的操场上,昨夜燃尽的篝火余烬尚存一丝温热。
“磐石要塞”如同休憩的钢铁巨兽,静静趴卧在破损的跑道和篮球场之间。车身上,新加装的生物符文装甲在清晨微光下泛着哑光的质感,那是经历了“虫城”洗礼后的蜕变。
然而,凌岳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有形的防御之上。
他独自一人立于操场尽头的主席台上,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远方荒芜的田埂和更深处影影绰绰的山峦。昨夜,他几乎未眠。
“棺材铺”的经历,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的脑海。规则层面的诡异,无声无息间剥夺生机,比尸山血海的冲杀更令人心悸。物理的壁垒,能量的屏障,在那种力量面前,形同虚设。
他闭上双眼,识海中,那枚得自“尸鬼林”核心的【清心木心】虚影缓缓沉浮,散发着温润盎然的生机,驱散着精神层面的阴霾。同时,与纸人邪修争夺“生死簿”时,那种以自身意志对抗天地规则的震颤感,再次浮现。
两种感悟,一者代表“净化”与“守护”,一者触及“规则”与“篡改”。
“必须在抵达‘希望壁垒’之前,掌握对抗这种规则诡异的方法。”凌岳睁开眼,眸中金光微闪,【破妄之瞳】下意识开启,视野中,世界的能量脉络清晰可见,但在某些细微之处,似乎总有一些不和谐的、扭曲的“线”存在着,若隐若现。
他抬起手,指尖元符之力自然流转,泛着白金色的光辉。尝试着,他将一丝【清心木心】的净化意境融入其中,再结合自身对抗“生死簿”时对规则的理解,缓缓在空中勾勒。
并非绘制任何已知的符文,而是一种意念的引导,一种对天地间“异常规则”的排斥与修正意图的具现化。
滋滋——
微弱的、仿佛电流穿过水面的声音响起。指尖前方,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极其复杂、由淡金与翠绿两色光丝交织而成的虚幻符印雏形,艰难地凝聚着。它极不稳定,刚成型片刻,便剧烈闪烁,随即溃散成漫天光点。
凌岳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精神力消耗巨大,远比绘制十张【烈焰符】还要吃力。
“凌队。”张半仙的声音从台下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手中托着那面古朴罗盘,眼神带着一丝凝重与探究,“你在尝试……触碰‘规则’?”
凌岳散去指尖能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动。我们需要一种能提前预警,甚至一定程度上抵御规则侵蚀的手段。”
“难,难如上青天。”张半仙走上主席台,望着凌岳刚才符印溃散的地方,残留的能量波动让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微微震颤,“规则之力,乃天地秩序。强行干涉,必遭反噬。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凌岳,“你身负清微正道传承,又有【清心木心】这等神物护持,或许……真能走出一条新路。”
他顿了顿,低声道:“老夫观测天机,北方煞气冲天,其中混杂的‘规则乱流’愈发明显。你的担忧,是对的。”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喧哗声从要塞外围警戒线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凌岳与张半仙对视一眼,身形一动,便已从主席台掠至要塞车顶。
只见负责外围警戒的赵得柱正带着一队战士,拦住了十几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这是一支典型的逃荒队伍,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眼神麻木,嘴唇干裂,身上带着长途跋涉的污秽和疲惫。
“怎么回事?”凌岳问道,声音平稳地传了过去。
赵得柱回头,朗声汇报:“凌队,是一群从北面逃难过来的人,说前面‘黑风峪’不能走了,邪门得很!”
逃荒队伍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者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哭喊道:“大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前面……前面去不得啊!那黑风峪,人进去就没了声响,过几天就能在峪口看见干瘪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我们村三十几口人,就剩我们这几个逃出来了啊!”
吸干?凌岳眼神一凝。
他目光扫过这群逃荒者,【破妄之瞳】下,能看到他们身上缠绕着极淡的、一丝不祥的灰败气息,与“棺材铺”那邪修的力量同源,但微弱得多。
队伍里一个约莫七八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她此刻正用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黑风峪的方向,小声道:“娃娃说……那里有‘吃寿命的坏东西’……”
【真视之眸】能“知晓”周围生物的名称和特性!小女孩无意间的话语,印证了凌岳的猜测。
“给他们些食物和净水。”凌岳对赵得柱吩咐道,目光却依旧凝重地望着北面。
黑风峪,是通往希望壁垒的必经之路之一。看来,规则类的诡异,并非个例,反而越靠近北方,越是频繁。
危机感再次迫近。
他转身,对张半仙沉声道:“张老,我们没时间慢慢试错了。”
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直接在主控室顶盘膝坐下。这一次,他不再单纯依靠【清心木心】和自己感悟。
他调动了识海中,那枚得自传功长老、蕴含着清微宗正统符箓本源的精神烙印!
轰!
庞大的符箓知识洪流冲刷着意识,其中关于“驱邪”、“破障”、“定魂”、“护神”的种种符文真意被提取、拆解、重组。同时,【清心木心】的净化之力被全力激发,化作温暖的绿色光晕笼罩他全身,守护他的心神不被知识洪流冲垮,也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生机支持。
他的指尖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尝试。白金色的元符之力为骨,翠绿的木心净化之意为血,融合了清微正统破邪真意的复杂结构,开始在空中一点点构建。
速度很慢,每一笔勾勒,都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压力。凌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张半仙在一旁屏息凝神,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凌岳正在绘制的符印,微微颤抖着,散发出一种畏惧又认同的灵性波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当最后一笔符文结构完成衔接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响彻操场!一道巴掌大小、主体呈淡金色、内部有绿色光丝如脉络般流转的完整符印,稳定地悬浮在凌岳身前!符印成型的瞬间,一股清正、祥和、能涤荡污秽、安定心神的气息扩散开来,让周围所有感受到这股气息的人,都是精神一振,连日的疲惫都仿佛消散了几分。
那些正在领取食物的逃荒者,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异地看向车顶。
凌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嘴角却扬起一丝弧度。
他成功了。
虽然只是初成,但这枚融合了他对规则理解、清微正道、以及木心生机的符箓,确确实实拥有了针对规则诡异的能力。
他伸出手,那枚符印轻飘飘地落下,融入他掌心,最终在识海中稳定下来,与【净世火符】等并列。
“此符何名?”张半仙抚须问道,眼中难掩惊叹。
凌岳站起身,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片被规则阴影笼罩的黑风峪。
“便叫它——【辟邪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