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号静静停泊在一处背风的断崖下,如同休憩的钢铁巨兽。车外是废土永恒的昏黄,车内却因灵田作物的生机和能源核心稳定的微光,显得格外安宁。
凌岳独自盘坐在专门隔出的静室中,面前的工作台上,几枚刚从蚀妖巢穴获取的魂晶正散发着不祥的幽光。它们触手冰凉,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红色液体在缓缓流动,偶尔甚至能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充满绝望与疯狂的尖啸。
上一场狩猎的胜利喜悦已然沉淀,转化为沉甸甸的责任。如何将这等蕴含污秽与疯狂的能量,转化为驱动堡垒、守护众人的纯净能源,成了横亘在凌岳面前最紧迫的难题。
他指尖萦绕着一缕元符之力,小心翼翼地向其中一枚魂晶探去。
“嗡——!”
就在力量接触的刹那,魂晶猛地一颤,一股狂暴、混乱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冲向四周!
“不好!”凌岳瞳孔骤缩,心念电转间,静室墙壁、地板预先铭刻的简易【金刚阵】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层淡金色的光膜。
“轰!”
狂暴的能量狠狠撞在光膜上,发出闷雷般的巨响。整个静室都为之震颤,光膜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逸散出的冲击波让工作台上的工具叮当作响,几支符笔甚至被震落在地。
凌岳脸色一白,强行切断了能量连接,那枚魂晶的光芒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纹。静室内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不行!直接引导,无异于引火烧身。这魂晶能量本质极不稳定,充满了“渊潮”特有的腐蚀与混乱特性,根本无法被能源核心直接吸收。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深处。三枚传承玉简悬浮其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辉。《清微符箓总纲》、《基础阵法图解》、《百艺杂录》……浩如烟海的知识流淌心间。
“符箓之本,在于引动天地法则,调和能量……”
“阵法之妙,在于构建立体框架,转化其性……”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煞气亦可化生……”
玄玑子长老关于能量本质的感悟,与总纲中关于“化煞”、“聚元”的符文原理,如同破碎的拼图,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
“煞气是极致的负面能量,狂暴无序……元气是平和的正面能量,滋养万物……它们的本质,难道真的是对立的吗?还是说,如同阴阳,本是一体两面,可以相互转化?”
凌岳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推演着无数种符文组合与能量回路。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符文虚影在他意识中诞生、组合、崩溃、再重组……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每一次推演失败,都像是有一根针扎进他的灵魂,带来阵阵刺痛。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外界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静室中只有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不对……还是不对……缺少一个关键的核心,一个能稳定转化过程的‘轴心’……”
就在他精神力几近枯竭,意识即将被疲惫和挫败感淹没的刹那——
“锵!”
一声微不可闻,却清晰回荡在灵魂深处的轻鸣响起!
一直静静躺在他膝上的铁骨扇,无风自动,微微震颤起来。扇骨之上,那融合了古尸剑种与太白精金的白金色泽骤然亮起,一股锐利无匹、却又中正平和的剑意自行流转,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悍然注入凌岳即将溃散的推演思绪中!
这道剑意,并非毁灭,而是——秩序!
它带着斩破虚妄、厘清本质的决绝,强行将那无数破碎的符文碎片“钉”在了虚空之中,构成了一个稳定而玄奥的立体结构!
凌岳福至心灵,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那道剑意为“骨”,以自身残存的元符之力为“墨”,在意识海中,勾勒出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核心符文!
“嗡——”
一个复杂而精密,散发着“化煞”、“归元”、“宁静”、“稳固”多重意境的立体阵法虚影,终于在他脑海中彻底成型——【化煞聚元阵】!
成了!
凌岳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血丝遍布,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他来不及调息,立刻取过符笔和灵墨,在工作台的光洁金属板上,依照脑海中的蓝图,飞速绘制起来。
笔走龙蛇,符文渐成。每一个符文的落下,都抽取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和元符之力。他的手臂在颤抖,笔尖却稳如磐石。
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整个阵法线条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中和、转化、包容的奇异力场。
没有丝毫犹豫,凌岳将一枚完好的魂晶,小心翼翼放置在阵法中央。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魂晶剧烈地颤抖起来,内部黑红色的能量被阵法力量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恶意的气流。这些气流在阵法中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符文的束缚。
紧接着,阵法线条光芒大盛,那些狂暴的气流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梳理、安抚、淬炼……颜色逐渐从令人不安的黑红,褪变为混沌的灰色,最终,化作了乳白色的、精纯而温和的元气流!
这缕乳白色的元气,如同温顺的溪流,欢快地涌向旁边待命的一颗小型生活能源核心。
“滴!”
核心的指示灯从待机的黄色,瞬间变为充能的蓝色,屏幕上的能量百分比数字,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定上涨!+1%... +2%... 速度远超太阳能充电!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凌岳死死盯着那稳定输出的乳白色元气和能源核心上跳动的数字,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成就感冲垮了所有的疲惫。他做到了!他将死亡的残骸,化为了生存的动力!
然而,就在成功充能的喜悦弥漫心头的瞬间,凭借着【破妄之瞳】的敏锐以及与阵法的深度连接,凌岳清晰地捕捉到了,在那被转化前的狂暴能量中,除了纯粹的疯狂,还夹杂着无数破碎、痛苦、绝望的人类情感碎片……那是被“渊潮”吞噬、扭曲的灵魂,最后的不甘与哀嚎!
这魂晶,竟真的是由魂魄炼制而成?!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巨大的愤怒与悲悯瞬间淹没了喜悦。
他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凌队!刚才什么声音?你没事吧?”静室外传来凌峰焦急的呼喊,显然刚才的爆炸声惊动了他。
凌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应:“我没事,小峰。一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
他打开静室门,看到凌峰、赵得柱等几人关切地守在门外。
“凌队,你的脸色……”赵得柱皱眉。
“消耗大了点,不碍事。”凌岳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颗正在稳定充能的能源核心上,沉声道:“告诉大家好消息,魂晶充能的问题,我们解决了。从今天起,我们的能源储备,将迎来质的飞跃!”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能源,就是生命线!凌队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然而,凌岳的脸上却看不到太多喜色。他拍了拍凌峰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我们找到了一条快速充能的路,但这条路,踩着的是无数的亡魂……这笔账,迟早要跟‘渊潮’算清楚!”
他遥望着车外晦暗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
解决了能源危机,团队的实力将飞速膨胀。但拥有了力量,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如何管理日益壮大的队伍,如何平衡资源分配,如何让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这些内部的问题,或许比外部的蚀妖更加棘手。
他有一种预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