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又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针尖穿刺。
凌岳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沉浮,四周是粘稠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耳边回荡着金铁交击的轰鸣、绝望的嘶吼、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啃噬灵魂的低语。
眼前不再是坐忘洞那幽深的溶洞,而是一片尸山血海、断壁残垣的末日战场!
这里,就是古尸残念依托其生前最后记忆与那股侵蚀邪念,共同构筑的“意识杀戮战场”!
他甚至来不及稳定身形,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纯粹毁灭与绝望意志的漆黑剑芒,便已撕裂混沌,直劈他的面门!那剑芒未至,那股欲要斩灭一切生机、磨灭所有希望的剑意,就已经让他灵魂战栗,几乎要自行崩散。
“不能退!身后无人,但心中有要守护的人!”
凌岳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强烈的求生欲与守护信念强行压下了本能恐惧。在这意识的世界,他的形态并非肉身,而是以本命符箓为核心凝聚的精神体。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剑,他意念狂催!
“金光护体,万邪不侵!”
璀璨的金色光芒自他精神体核心爆发,一道凝实的【金光符】瞬间成型,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挡在身前。
“轰——!”
漆黑剑芒狠狠斩在金光之上,发出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剧烈震荡。
金光剧烈摇曳,符文明灭不定,虽未立刻破碎,但那毁灭剑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消磨着金光的力量。
凌岳只觉自己的精神体像是被重锤砸中,一阵虚幻的“骨骼”欲裂感传来,整个“身体”都黯淡了几分。
他“看”清了攻击者——那是一个周身缠绕着浓稠如墨的黑气,手持一柄布满裂纹的残剑的疯狂剑客虚影。
它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一双彻底被黑暗吞噬、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眼眸。它就是古尸被侵蚀残念的化身!
“好可怕的剑意…不仅仅是力量,更蕴含着一种‘否定一切’、‘万物终亡’的法则碎片!”凌岳心中骇然。这与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不同,这是直接针对信念与存在意义的攻击。
疯狂剑客一击未果,身形如鬼魅般闪烁,残剑挥洒,刹那间,千百道细密的黑色剑丝凭空出现,如同一张死亡之网,向凌岳笼罩而来。每一道剑丝都带着腐蚀精神、引动心魔的诡异力量。
“土盾如山,护我周全!”
“金针如雨,破邪显正!”
凌岳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如电。一面厚重的土黄色光盾在周身旋转,抵挡大部分剑丝。同时,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白金色泽的【金针符】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出,精准地点在那些突破土盾防御的剑丝节点上。
嗤嗤嗤——!
精神层面响起密集的湮灭声。金针与剑丝相互消融,爆开一团团混乱的能量涟漪。凌岳的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意识海传来阵阵虚弱感。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消耗战!这残念不知在此地盘踞蕴养了多少岁月,其精神力量磅礴如海,更携带着那位古尸生前恐怖剑道修为的底蕴。而凌岳,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全靠本命符箓和自身意志苦苦支撑。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它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我的精神力迟早会被耗干!”
凌岳且战且退,精神体上已然出现了几道被剑意侵蚀的“伤痕”,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疯狂剑客的攻势却愈发狂猛,剑法通天,每一剑都妙到毫巅,又充满了最原始的破坏欲,逼得他险象环生。
绝望的情绪,如同周围的黑雾,开始试图渗透他的心灵。放弃吧…何必挣扎…守护终成空…一切终将归于寂灭…类似的低语在意识深处响起。
就在这时——
“岳岳…小心啊…”
“哥!撑住!”
恍惚间,奶奶那充满担忧的、外婆那虔诚祈祷的微弱声音,仿佛跨越了现实与意识的壁垒,如同涓涓暖流,注入他几近干涸的心田。那是家人的愿力!它们并未被这意识战场完全隔绝,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化作了一层温暖而坚韧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晕,紧紧护住了他精神体的最核心——那枚闪烁着不屈光芒的本命符箓。
同时,传功长老灌顶传授的《清微静心咒》法门自主运转,一股清凉之意流过他几近沸腾的意识,强行稳住了即将失守的心神。
“守护…为了奶奶,为了外婆,为了小峰,为了那些还在等待的同伴…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愿力的加持与静心法门的稳定,让凌岳瞬间清醒。他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意识到,一味的防御和模仿对方的攻击,永远无法战胜这个继承了古尸剑道精华的残念。他需要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力量!
“我的道,是守护!我的力量根源,亦是守护!”
“符箓万法,皆为我用!但核心,唯‘守护’二字!”
一个明悟如同闪电划过脑海。他不再去思考复杂的符文结构,不再去追求极致的杀伤力。他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意志、所有对家人的牵挂、对同伴的责任,以及对这片废土未来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全部凝聚在一起!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精神力,连同那温暖的愿力光晕,疯狂地注入本命符箓之中。
“以此心,绘此符!护我所爱,卫我所念!”
“守护剑符——凝!”
随着他灵魂深处的呐喊,一柄奇特的“剑”在他精神体前方缓缓凝聚。它并非实体,也非传统的能量符箓,而是一道纯粹由“守护”意志构成的、散发着温暖白金色光芒的剑形虚影!它没有锋利的刃,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存在”意味;它不追求毁灭,却仿佛能隔绝一切伤害,扞卫一切美好!
就在这时,疯狂剑客那凝聚了全身力量、欲要将凌岳彻底斩灭的至强一剑,已然携着滔天黑气与无尽的绝望,轰然而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肆虐的冲击。
守护剑符与那毁灭剑意,如同水火相遇,瞬间碰撞在一起。
想象中的剧烈冲突并未发生。那漆黑的、充满绝望的剑意,在接触到守护剑符散发的白金色光芒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开始迅速的消融、瓦解!
疯狂剑客那前冲的势头猛然一滞!它那纯粹由黑暗构成的眼眸中,剧烈的黑气疯狂翻腾、扭曲,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地挣扎、对抗。
那无尽的疯狂与毁灭意志,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破绽!
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守护符剑中,它所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它本尊古尸最深处的、那份曾被遗忘的——守护宗门、庇护苍生的纯净战意!
凌岳的精神体近乎透明,刚才凝聚守护符剑几乎抽空了他的一切。但他死死撑着,看着那疯狂剑客眼中闪过的挣扎与那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清明,他知道——
机会,来了!
意识战场依旧杀意弥漫,但那坚不可摧的绝望壁垒,已然被“守护”的意志,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下一步,不再是硬碰硬的毁灭,而是意志与信念的净化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