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还扣在断刃的刀脊上,那滴银血悬在半空,纹丝不动。他盯着它,呼吸放得很慢。这不对劲。血不该停在空中,风也吹不散。
他想抽身往后退一步,脚底却传来刺骨的凉意。低头看去,地面不知何时覆了一层薄霜,正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霜痕组成环形纹路,像是刻进地里的阵法。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冲着他来的。
黑影走了,但留下了东西。不是陷阱,是反制。他刚才吞噬了那一丝阴气,以为占了便宜,现在才懂,那是引子。对方用残留的气息当饵,等他吞下,再从内部激活禁制。
林战握紧断刃,眉心一热,鸿蒙道印开始转动。他试图调动体内真气,却发现经脉像被堵住,灵气无法流转。神魔道体自动运转,肌肉绷紧,可刚提起的力量瞬间就被压了回去。
四周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困难。他抬头,看见空中浮现出一层层透明符文,层层叠叠围成牢笼。那些符文没有光,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像一张网罩住了他。
他动不了。
不是身体被锁,而是这片空间本身在排斥他。每走一步,阻力就大一分。他试过抬腿,结果膝盖像扛着千斤重物,落地时震得整条腿发麻。
银血还在飘着。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低头看向断刃。那滴血和刀锋之间有一根极细的丝线般的连接,看不见,却真实存在。这不是血,是锚点。他的血被那股阴气牵引,成了阵法的支点。
他咬牙,用力甩手,想把血珠震落。可那血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的动作,霜纹扩散得更快,已经爬到了他的鞋底。
冷意顺着脚心往上窜。
他闭眼,不再挣扎。强行突破只会加速消耗。他把意识沉入眉心,鸿蒙道印缓缓旋转,开始扫描周围。他不找破绽,先感知规则。
这阵法不是靠力量压制,而是扭曲了局部天地法则。灵气断绝,肉身受限,连神识都被压缩在三丈之内。唯一还能动的,只有鸿蒙道印本身。
它还在转。
虽然慢,但它没停。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回忆起之前穿越时空乱流的经历。那次也是空间错位,四面都是撕裂的虚空,时间混乱,记忆倒流。当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守住本心,让鸿蒙道印自行吞噬逸散的道痕,一点点积累力量,最后才撕开一条缝隙逃出来。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但原理相似。都是被困在非正常空间里,外部压制强大,硬拼没用。
他放缓呼吸,心跳也跟着慢下来。表面上看,他像是被压垮了,低着头,肩膀微垂。实际上,他在引导鸿蒙道印,悄悄吸收禁制边缘泄露的一丝信念残息。
那是一种很淡的气息,几乎察觉不到。但它存在。就像墙缝里的光,少,但能活人。
他一口一口地吞。
体内的神魔血气开始微微震动。这是好事。说明道印在工作。可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神殿倒塌,天空裂开,血雨落下。
一个人站在废墟中央,披着黑袍,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姿势和他现在一模一样。
他猛地睁眼,额头冒汗。这不是幻觉,是记忆。不是他的记忆,是鸿蒙道印里封存的某段残片。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浮现?
他又想起黑影说的话:“你正在走的那条路。”
难道……这条路上,死过很多人?而他们都以同样的姿势站在这里,最后没能走出去?
不行。不能想这些。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神识重新凝聚。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段,利用同源气息引发共鸣,干扰心智。让你自己把自己困住。
他不再抵抗那种压迫感,反而顺其自然,任由身体承受压力。同时,鸿蒙道印继续吞纳残息,哪怕一次只吸一丝,也在积攒。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霜纹已经爬上小腿,寒气渗进骨头。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刀。但他眼神没变。还是那么亮。
他抬起头,看向虚空。
那里没有黑影,也没有声音。可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也许不是眼睛,而是某种意识,在测试他能不能撑住。
他忽然笑了。
然后,他把断刃插进地面,双手撑住刀柄,慢慢直起腰。即使每块骨头都在响,他也站了起来。
“老子不会被困在这里。”
他说得不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声音不大,但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起来。
话音落,他眉心一震,鸿蒙道印猛然加速。一股微弱却纯粹的力量从深处涌出,顺着经脉冲向四肢。
刹那间,他体表浮现一道黑纹,像是裂开的缝隙,又迅速被金光填满。神魔道体再次启动,虽被压制,但仍在抵抗。
禁制有了反应。
空中符文闪烁了一下,光芒暗了一瞬。像是受到了冲击。
还不够。离破局差得远。
但他不在乎。这一声不是为了破阵,是为了告诉自己,也告诉那个看不见的人——他还活着,意识没丢,斗志没灭。
他喘了口气,胸口起伏。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在即将滴落地面时,被霜气冻结,变成一颗小小的冰珠,挂在下巴边缘。
他抬头,望向更高处的虚空。
双眸颜色开始变化,左眼漆黑如夜,右眼泛起血红。血祖之威隐隐浮现,哪怕只释放一丝,也让这片死寂的空间起了波澜。
符文再次明灭。
这一次,持续时间更长。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胀,像是要把整个空间的压抑都吸进去。然后,他张嘴,吼出同样一句话:
“老子不会被困在这里!”
吼声如雷,撞在符文墙上反弹回来。整个牢笼剧烈震荡,霜面出现细密裂纹,空中符文接连闪烁,有几道甚至短暂消失。
他的喉咙撕裂般疼痛,嘴角溢出血丝。但他没停。
吼完,他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断刃。刀身嗡鸣,刃口崩裂的地方,又有银血渗出。
那滴新血刚离开皮肤,便缓缓升起,与之前的那滴靠在一起,悬浮在空中。
两滴银血轻轻碰撞,没有落下。
林战盯着它们,瞳孔收缩。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血不是被阵法吸住的。
是被他自己吸引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