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垢的身体还在下坠，意识沉在黑暗里。林战的手臂紧紧环住他，两人从祭坛坑洞一路跌落，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触到实地。
地面是硬的，带着潮湿的凉意。林战脚尖先着地，膝盖微弯卸力，单臂将风无垢拉稳，顺势蹲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没立刻起身，而是闭眼一瞬，眉心微微发烫。鸿蒙道印自动运转，吸收空气中稀薄的道痕，恢复了一丝感知。
四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像被吞掉了一样。
但他知道不对劲。
气流太静，静得不像自然空间。而且落地时脚下泥土翻动的声音太轻，像是踩在灰烬上，而不是实土。
他睁开眼。
就在这一刹那，地面震动。前方、左右、身后，泥土炸开，无数身影破土而出。他们穿着灰甲，手持长矛，动作整齐划一，转眼间围成一个大圈，将林战和风无垢困在中央。
杀气扑面而来。
林战没动。他站在原地，右手缓缓移向背后剑柄。双剑还在鞘中，但他已经做好拔剑的准备。
那些士兵没有立刻进攻。他们只是站着，矛尖对准中心，阵型严密，像是等待命令。
远处雾气涌动，一道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袍，头戴青铜面具，走路时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走到距离林战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手，指向林战。
“血祖。”他的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
林战盯着他。
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语气却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那人继续说，“你跳入深渊那一刻，就已经踏入埋伏。现在，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林战冷笑。
他没回话，而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有一轮暗红的印记缓缓转动——血轮已开。
视野变了。
所有灰甲士兵身上都缠着淡灰色的虚影，像是烟雾凝成，随风晃动。他们的脚底没有影子，身体边缘模糊，根本不是实体。
全是幻象。
林战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头顶上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虚空。但血轮看得清楚——有一道极细的能量涟漪，在空中轻轻波动，像是水面上被风吹起的一道皱痕。
真正的敌人在上面。
他收回视线，嘴角微扬。
“拿这种东西吓人？”林战低声说，“你们诡族就这么点本事？”
面具人站在原地，似乎没听清他说什么。
林战不再掩饰。他左手猛然揽住风无垢腰身，双脚狠狠蹬地，整个人冲天而起。双剑出鞘，交叉于头顶，剑锋直指那道能量涟漪所在的位置。
面具人眼神一变。
他张嘴想喊，但已经晚了。
林战的速度太快。他在空中扭身，双剑合并为一，黑红两股力量瞬间融合，化作一道斩击，直劈而上。
咔！
空间裂开。
一道黑影显现出来。那人穿着黑色紧身衣，全身覆盖着诡异符文，双手握着一把弯曲的短刃，正悬停在三人正上方，准备突袭。
他是真实存在的。
也是唯一的真实。
林战的剑光落下，对方举刃格挡。但力量差距太大，短刃当场断裂，剑锋余势未减，直接砍进脖颈。
头颅飞起。
神魂刚要逃离，就被血轮锁定。一声闷响，神魂炸碎，化作光点被鸿蒙道印吸走。
尸体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就在这一刻，地面所有灰甲士兵开始扭曲、溃散，像烟雾被风吹散，原地只留下焦黑的符纸碎片和几根断裂的木桩。
阵法破了。
林战抱着风无垢落地，膝盖微颤。他强行站稳，将风无垢轻轻放在地上，背靠石壁坐下。他低头看自己的左臂。
紫黑色的纹路比之前更密集了，从手腕蔓延到小臂，还在缓慢向上爬。每跳一下，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游走。
他没管这个。先伸手探了探风无垢的鼻息。
还有气，呼吸平稳。
他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前面。
雾气散得差不多了，一条隧道出现在眼前。石壁古老，刻满封印符文，有些已经破损，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层。尽头隐约有光，不太亮，但能看清路径。
他知道，那是通往核心的路。
必须走下去。
他站起身，把双剑插回背后。弯腰将风无垢扛上肩，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稳。刚迈出一步，忽然停住。
回头看了眼战场残迹。
焦土上还留着几片符纸，边缘烧黑，中间画着复杂的阵纹。他认出来了，是诡族常用的幻阵符，靠怨念驱动，能制造千军万马的假象。
可惜，遇到血轮，一切虚妄无所遁形。
“下次。”他低声说，“别用这么烂的戏法。”
说完，转身走向隧道。
脚踩在石地上，发出清晰的脚步声。越往前，空气越热，隧道两侧的符文开始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他没停下。
肩上的风无垢依旧昏迷，头垂在一旁，脸色苍白。林战手臂收紧，加快步伐。
突然，左臂一阵剧痛。
紫纹猛地跳动一下，整条手臂瞬间发麻。他咬牙撑住，脚步没停，但额头渗出了汗。
他知道这是异种力量在侵蚀身体，可能是之前战斗时被那刺客的符文污染。但现在不能停，也不能处理。
必须先离开这片区域。
隧道越来越窄，石壁上的符文越来越多，排列方式也开始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封印纹，而是组合成了某种阵列，像是在引导什么。
前方红光增强。
他看到隧道尽头有一扇石门，半开着，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有火在烧。
他一步步靠近。
就在这时，肩上的风无垢忽然动了一下。
手指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
林战立即停下。
他把风无垢放下，靠在墙边，蹲下身检查。风无垢眼皮颤动，似乎要醒，但又沉了下去。
林战皱眉。
他抬起手，抹掉额头的汗，重新扛起风无垢。刚要迈步，眼角忽然瞥见石壁上一道符文闪过微光。
那光不对。
和其他符文的节奏不一样。
他停下，盯着那道符文看了两秒。
它亮了一下，又灭了。间隔三息，再亮一次。
像是信号。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后退两步。
就在他退开的瞬间，刚才站立的地面上，石板裂开，一根石刺猛地弹出，直插空中。
林战眼神一冷。
陷阱还没结束。
他贴着墙边走，避开地面明显有缝隙的地方。每一步都先试探，确认安全再前进。
终于走到石门前。
他侧身挤进去，背靠内墙站定，快速扫视内部。
这是一个圆形石室，直径约十丈。地面刻着巨大的阵法图案，中心有一个凹槽，像是放东西的。四周墙壁上嵌着六盏青铜灯，正在燃烧，火光就是从这里来的。
他把风无垢放下，让他靠在角落。
然后走到阵法边缘，蹲下查看。
图案复杂，但能看出是传送类阵法。有些线条断了，可能是年久失修。中心凹槽里有灰尘，但边缘有擦痕，说明不久前有人动过。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六盏灯的火苗都很稳定，唯独东南角那一盏，火光轻微晃动，像是被风吹过。
可这里没有风。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灯座。
指尖触到一点湿意。
不是油，是血。
已经干了，但还能看出痕迹。
有人来过。
而且受伤了。
他收回手，看向石室另一端。
那里有一道裂口，通向更深的通道。比外面的隧道更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他知道，必须进去。
但他没动。
左臂的紫纹又开始跳动，这次比之前更剧烈。他低头看，发现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皮肤下隐隐有黑气游走。
他咬牙，右手抓住左臂，用力掐住血脉位置，暂时压制扩散。
然后转身，再次扛起风无垢。
刚迈出一步，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答”声。
他抬头。
一滴液体从石室顶部落下，砸在阵法中心的凹槽里，溅起微小的水花。
那不是水。
是血。
他抬头看去。
石室顶部的阴影里，挂着三具尸体。他们穿着残破的铠甲，脖子被铁链穿透，吊在半空。一动不动，早已死去多时。
其中一具尸体的脸转向他。
眼睛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