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指尖抠进碎石缝里,指腹被锋利的棱角划破,血混着尘土黏在刀柄上。他喉咙里还泛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烧红的铁砂,可他知道不能倒。风无垢站在他身前,像一块挡在风口的岩壁,隔开了凌霄剑五人带来的杀意。
那枚悬浮的城主令牌还在空中微微震颤,符文明灭不定,像是被人从远处操控的傀儡。林战闭了闭眼,眉心深处那道残月状的印记缓缓转动,如同沉入深潭的石轮,开始汲取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战意残息。一丝微弱却温润的暖流顺着眼窍渗入经脉,沿着脊骨一路向下,冲开几处淤堵的节点。
右臂的麻木感退了些。
他试着屈了屈手指,断刀随之轻颤,刀尖从石缝中拔出半寸。左腿仍软,但能承力。他没抬头,只用余光扫过四周——左边是塌了一半的高塔废墟,乱石堆成斜坡,通向南街荒道;右边街道平整,却是灵天盟巡卫常走的路线,此刻已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能再等。
凌霄剑盯着风无垢,掌心雷弧跳了三下,忽然冷笑:“你以为真没人敢动你?万道剑宗再强,也管不到灵云城执法!”
风无垢没回头,黑袍下摆随风轻扬,腰间古剑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像是回应。
“执法?”他的声音依旧冷,“你拿的令牌,不是玄霄真人所立。”
凌霄剑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我说——”风无垢缓缓抬手,指向空中那枚令牌,“那块东西,是仿制的。符纹错位三厘,灵纹走向与城主印信不符。你若不信,可召城主亲卫来验。”
凌霄剑脸色骤变,猛地攥紧剑柄:“胡言乱语!你怎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多。”风无垢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现在,收阵,退人。否则,我不保证下一剑会不会落在你头上。”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压力自他身上扩散而出,地面裂纹再度蔓延,碎石离地寸许,悬停不动。凌霄剑身后四人齐齐后退一步,手中兵器微颤。
林战抓住这瞬息间隙,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鸿蒙之力尽数压向双腿。《九霄霸体诀》再次运转,筋骨噼啪作响,强行将寒毒逼入丹田一角封住。他双膝用力,整个人从跪姿缓缓撑起,断刀拄地,站直了身体。
风无垢察觉到身后气息变化,仍不回头,只左手微微后摆,做了个“准备走”的手势。
林战懂了。
他盯着南侧碎石坡,肌肉绷紧,只待破局一刻。
凌霄剑显然也发现了林战的异动,眼中杀机暴涨。“想跑?”他猛然踏前一步,长剑出鞘七寸,一道雷光劈空而下,直取风无垢面门!
风无垢袖袍一挥,剑气横掠,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轰然炸开。气浪掀飞四周碎瓦,烟尘冲天而起。
就在这刹那混乱中,林战动了。
他猛蹬地面,断刀借力一撑,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左侧碎石坡。右脚踩上第一块断砖时还有些虚浮,但他咬牙提速,左肩撞开一块摇晃的石板,顺势跃上更高处。
“拦住他!”凌霄剑怒吼,转身欲追。
风无垢剑未出鞘,却一脚踏地,剑意凝成弧形屏障横亘街心。凌霄剑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巨力撞回原地,胸口闷痛,喉头一甜。
林战已冲上坡顶。
他回头看了一眼——风无垢独立烟尘之中,黑袍猎猎,手中古剑仍未出鞘,却硬生生挡住了五人追击。而凌霄剑满脸铁青,正挥手示意手下分两路包抄南街。
没时间犹豫。
林战翻身跃下碎石坡,落地时膝盖一沉,几乎跪倒,但他立刻撑起,顺着荒街狂奔。两侧屋舍倾颓,墙垣断裂,脚下尽是瓦砾与枯藤。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冲,肺里像塞满了火炭,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身后传来喊杀声。
“封锁南门!传令四门戒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战嘴角扯了下,低声骂了一句:“老子没吃饭,拜拜了您嘞!”
他加快脚步,身影穿过一道倒塌的牌坊,消失在蜿蜒巷道尽头。
风无垢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剑意。他低头看了看腰间古剑,剑穗上的暗红痕迹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干涸多年的血痂被风吹动。
他没追。
也没说话。
只是静静伫立片刻,然后转身,黑袍拂过满地碎石,走向相反方向。
凌霄剑站在废墟边缘,望着南街空荡的巷口,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身旁一名随从低声问:“要不要调巡卫队围城?”
“围。”他咬牙,“全城搜捕。贴榜通缉,悬赏三千灵晶,取他人头者重赏。”
“可……万道剑宗那边——”
“怕什么!”凌霄剑冷笑,“一个藏头露尾的老东西,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逃多远!”
他抬头望向南边天际,乌云压城,日光昏黄。
与此同时,林战正穿行在一条废弃水渠旁。脚下泥土湿滑,杂草丛生,但他速度未减。他知道,只要不出意外,再翻过两道矮墙,就能脱离城区范围,进入外围荒野。
他的右手还能握刀。
左腿虽疼,但没断。
胸口的闷胀感在慢慢消退,鸿蒙道印仍在缓缓吸收天地间的微弱道痕,为他续着最后一口气。
前方是一片塌陷的围墙,缺口隐蔽,长满藤蔓。他冲过去,一手拨开枝叶,正要跃出——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像是有人在远处拉动锁链。
林战猛地刹住脚步,瞳孔微缩。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握刀的右手。
刀柄缠绳上,那片由鲜血浸染的暗红区域,正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