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公社药材生产合作社章程》在反复修改和宣讲后,终于正式张贴公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种子,虽未立刻掀起巨浪,却悄然孕育着生机。
起初,响应者寥寥。大多数社员还在观望,五毛钱一股虽然不多,但对习惯了挣工分的庄稼人来说,掏出真金白银仍需勇气。最终,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入了股,筹集到的资金还不到二十块钱。赵老四纠结再三,也偷偷认购了两股。
春婶和秀兰带着保健小组的几个人,成了合作社最早的一批“劳力股”社员。她们利用工作间隙,严格按照新章程的规定,在允许的区域采集了一批品相良好的夏枯草、金银花等常见药材。
陈江河则利用去县里开会的机会,带着晒干的药材样品,再次找到了县药材公司。对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对数量稀少的黄精等药材不感兴趣,只愿意以极低的价格收购那批夏枯草和金银花。
“陈大夫,不是我不帮忙,你们这点量,实在不值得专门跑一趟。”采购科的干部打着官腔。
碰了一鼻子灰,陈江河并未气馁。他深知,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回到公社,他立刻启动了“第二步计划”——土法加工。
他将合作社那间临时借用的、四面透风的旧仓库收拾出来,带着春婶、秀兰和几个最早入股的社员,开始了第一次黄精加工试验。
没有烘干机,就用土炕慢火烘烤;没有切片机,就用菜刀手工切;没有密封设备,就用熬制的蜂蜜浸泡,做成简易的黄精蜜饯。整个过程全靠经验和手感,火候稍大就容易焦糊,切片厚薄不均影响卖相。
失败了无数次,浪费了不少珍贵的黄精,终于摸索出了一套相对稳定的土法加工流程。当第一批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药香和蜜香的黄精切片和蜜饯制作出来时,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成了!陈大夫,您看这成色!”春婶捧着一把黄精切片,手都在发抖。
与此同时,沈怀仁教授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沈教授将陈江河寄去的药材样品和合作社的情况,介绍给了省城一家注重药材品质的中成药厂。药厂的采购负责人对此很感兴趣,尤其是对那按照古法炮制、品相极佳的黄精切片,表示愿意先小批量收购一些看看效果。
机会来了!
陈江河立刻将精心包装好的第一批黄精切片和少量蜜饯,通过长途汽车托运的方式,发往省城。
等待回音的日子格外煎熬。合作社账面上那点资金几乎耗尽,入股社员的信心也开始动摇,私下里议论纷纷。
“投进去的钱会不会打水漂了?”
“我就说这事不靠谱……”
连赵老四都开始后悔,觉得自己那两块钱怕是扔水里了。
就在人心浮动之际,省城的汇款单到了!
金额不大,只有六十五元七角。但对于几乎山穷水尽的合作社来说,无异于久旱甘霖!更重要的是,随汇款单附来的还有药厂的一封信,信中对黄精切片的品质表示满意,希望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并询问其他药材的供应可能。
消息传开,整个青山公社沸腾了!
“赚钱了!合作社真的赚钱了!”
“六十五块!我的天,抵得上以前多少工分啊!”
“陈大夫真有本事!能把咱们山里的草根卖出大价钱!”
之前观望的社员们坐不住了,纷纷涌到公社大院,要求入股。之前那三十几户最早入股的社员,更是扬眉吐气,走起路来都带风。按照章程,这笔收入一部分留作合作社发展基金,一部分按股分红。虽然每股分到的钱不多,但意义非凡,这是他们第一次从集体副业中直接拿到现金分红!
赵老四捏着分到手的几毛钱,心里五味杂陈,既后悔当初入股太少,又暗自庆幸听了陈大夫的话,走了正道。
第一桶金,虽然微薄,却像一剂强心针,彻底激活了青山公社。社员们发展副业的热情被空前激发,对合作社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大大增强。
陈江河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却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药材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加工技术的提升、销售渠道的稳定拓展,还有合作社内部的管理……无数挑战还在后面。
但无论如何,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
这第一桶金,淘洗出的不仅是钱财,更是信心、希望和一条可能通往富裕的崭新路径。青山公社的人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除了土里刨食,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山,还蕴藏着另一种金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