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床共枕
四年没见,又根本不记得从前那些回忆,突然俩人独处一间卧室,还即将要躺到一张床上。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别说路珍予了,看沈京肆背手在卧室里东走走西看看的架势,估计也是不自在。
“那个,你要洗漱么?”
“啊?啊。”转看过来的沈京肆迟讷的点点头。
浴室门一关,沙发上的路珍予窜起来。
把奶昔风卧室左看右看,瞥到落地窗里的自己,掉头往衣帽间跑。
连换了四套睡裙都不满意,翻出最后一件压箱底的套上后,心踏实了。
外头传来推拉门声,她扒着门沿探出头。
沈京肆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要不是头发是潮湿的,真以为他就进去逛了圈。
“你,就穿这身睡么?浴室里有新的浴袍。”
还穿着黑绸衫西装裤手戴腕表的沈京肆摇头,“这样,你也能睡踏实。”
低头看看身上严实到都快勒脖子的睡衣,她清清嗓子,“今晚降温,我怕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京肆却很捧场的点点头。
没一会儿,抱了床新被子的路珍予返回来,看向上身直直垂坐在床尾沙发的沈京肆
男人也看过来,“我睡这就行。”
今天降温,又没到供暖的季节,路珍予穿的这么严实都感觉透风。
她把被子铺好,走过去扯着手腕把人带到床上。
“孩子都差点生过了矫情什么,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看着挺自然大方的路珍予说完反身就上了床,留下沈京肆在床边呆站了会儿,默默弯腰地掀开被子,平躺进去。
“我关灯了。”
“不是有夜盲症?”
“闭眼睡觉又不需要走路,留着眼神看鬼呀。”
沈京肆,“对不起。”
挺身准备去关灯的路珍予拧眉,“傻不傻,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反应过来的沈京肆条件反射的回了句,“抱歉。”
准备摁下开关的手一顿,路珍予回头,俩人对视,后知后觉的沈京肆顿住仰躺的动作,“抱歉。”
还陷入死循环了。
路珍予被逗笑,“你怎么总有那么多的歉要道。”
归入黑暗的眼慢慢垂下。
因为他欠了太多债,跟姑娘说一辈子对不起都还不清。
关了灯,两人安安分分的躺在各自被窝里,中间隔了条银河。
安静片刻,路珍予主动开口,“你睡了么?”
旁边沈京肆,“还没。”
“换了个地方睡不着?”
“嗯。”
其实是舍不得睡。
路珍予挪挪身子侧躺过去,两手枕在脸下,看不清的狐眸在昏色中像星星,晶亮。
“经常失眠么?”
明知姑娘看不见,沈京肆还是不自觉的瞥开视线,“我觉也少。”
路珍予,“管着那么大的家族还要操持百老会,累么?”
沈京肆,“不累。”
从前养尊处优,最开始接手集团的时候亲爹日日坐阵都看管不住,要么出去混玩,要么偷偷跑去陪姑娘上课,什么男人的责任家族的使命,都别想拴住他。
后来沈家落难,心爱的姑娘嫁与他人,心里揣着那句“我不爱你,更不爱一个没权没势的瘸子”,他开始用疯狂工作来麻痹自己,不睡不休,就想搞出点名堂,等人回来了,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么可笑。
在之后,就是这四年,沈京肆觉得妻子女儿都还活着是老天对他的恩赐,所以日日夜夜活在黑暗中独自沉沦也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很累,很乏,有时候真想一觉之后再醒不过来,最后发现,睡觉都成为了他这个罪人得不到的奢侈。
却也没必要告诉面前的姑娘,能躺在她的身边,能再共眠一夜,沈京肆已经很知足了。
路珍予又问,“为什么总有人暗杀你?是因为……当年那些事么?”
沈京肆,“树大招风,很正常,晋川靳珩他们都会有,只是我命硬难杀,动静闹得大而已。”
事关生死的大事却被男人说的很轻松,好像跟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
路珍予却没再说话,因为她觉得面前这男人不诚实,至少是对她。
把身翻走,“早点睡吧,折腾一天,太累了。”
没人再说话,漆黑的卧室归于沉寂。
伴随身旁渐渐平稳的呼吸,睁眼静望天花板的沈京肆轻轻的转过身,手垫着头,将应该是睡着了的人儿安静的看着。
姑娘的皮肤在昏暗中越发白皙,双手叠在腹前,睡得很安详。
沈京肆看的入迷,久违的困意掺杂着酒精的蒸腾,大脑想休息了,心却不想,眼不眨的把人儿看着,
看着看着,眼前多了只手,“乖乖的睡觉,少瞎想些有的没的。”
落在眼周的纤手温热奶香,熨帖着干涩的眼,在落泪之前闭上。
沈京肆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能给我再哼首歌么?”
路珍予睁眼,“什么歌?”
对上那茫然的眼,沈京肆反应过来。
是呀,她已经忘记了。
垫在头下的手攥忍着,不让自己在近在咫尺的姑娘面前失控,“随便哼点什么都行。”
路珍予挪身凑近点,“那我以前都哼过什么?”
沈京肆,“摇篮曲。”
给他和肚子里的宝宝,在他每天下班归来,带着一身疲惫,头疼难眠的时候。怀胎五月的她就会倚在床头,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摸着时而胎动的孕肚,一边摩挲着他的脸,哼着即兴的摇篮曲。
沈京肆就是,想再听听。
因为他知道,等婚一离,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糟糕的情绪波动席卷而来,
沈京肆无声攥紧藏在枕下的拳头,咬紧后槽牙,克制着体内汹涌袭来的异样。
额头已经布满湿汗,被下的身体又时不时的颤抖,怕被发现,他想要背过身去。
就要翻转时,紧绷成直线的身体被拢进温暖的软怀里。
挪窜过来的路珍予,脑袋抵着床头,曲臂撑着上半身,将宽大的上身裹在怀里。
“把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四年了,再次枕在那柔软温溺的胸膛里,沈京肆的脸颊贴着滚烫的胸口,耳边鼓动着不知谁的心跳。
一个大男人,埋在女人胸口掉眼泪真的是件很没出息的事儿,他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能力护他的姑娘余生安稳。
可他就是这么没出息,换言之,沈京肆在路珍予面前,从来就没有出息过。
如今的他,左手握着滔天的权势,右手敛着数不尽的财富,放眼京城,没人见了百老会会长沈家家主不恭恭敬敬的哈腰请送。
可谁又知道,那个官场上心狠手辣,商界里雷厉风行的男人,唯一的渴求,就是能再被他的妻子抱一抱。
幸得老天垂怜,今晚他如愿了。
暗藏痛苦的脸深埋在温软的胸怀里,手臂圈着薄料睡衣下细柔的腰。
就只是很干净的拥抱,却紧的,路珍予清晰地感受到,贴在腰窝上的颤抖。
哼摇篮曲?
她有点哼不出来。
也许那是母亲才会有的天赋。
但她能做到把人抱着,掌心温柔的抚摸着怀中的头。
她说,“京肆,以后要是在睡不着,可以来找我。”
怀中只有吞咽喉咙的闷声。
路珍予掌心揉着浸满汗水的头,声音好轻柔,“我想离婚,不代表我们就要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人。”
好久,怀里传来克制的颤声,“谢谢。”
她把下巴抵在他额头上,“睡吧,我守着你。”
男人却说,“如果我胡说八道了什么,你就把我掐醒。”
路珍予问,“为什么?”
沈京肆,“怕你听到太多商业机密。”
其实想在姑娘面前尽可能体面一点。
头顶传来姑娘的轻笑,“那我可得好好听听,知道了是不是可以拿来威胁你,一条一百万。”
沈京肆也笑了,“不用,不威胁,我的也全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