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医院出来时,京城的天已经黑了。
小梦嘴最严不需要担心,至于封漫漫,只需路珍予默默丢去个眼神,立马举手发誓。
“我要是把你怀孕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出门被车压死。”
路珍予伸手摸摸她探来的脑袋,“真乖。”
她和小梦回到庄园时,沈京肆还没回来。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早出晚归是常态,吃吃饭出去接个电话,睡睡觉接完电话穿衣服就说回集团。
路珍予从不过问,却也能猜到些什么。
订了婚的沈京肆,不只有一个家,也不只有一个女人要照顾。
而路珍予也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权利,凭他管自己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就觉得有了理由和身份,擅自查看他的手机,堵他挂掉电话后要踏出去的门。
反倒是路珍予也挺忙的。
除了刚知晓怀孕时,人在床上萎靡了三天,之后她就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每日必做。
一日三餐外的加餐是要有的,适量的运动,医生开的养胎药,胎教等等。
连下人都说,“我们夫人最近看起来精气神好多了。”
带人回来的沈京肆恰好听到这句,拎着外套踏过门槛。
“夫人最近状态好了?”
闻声的下人去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是呀先生,您最近不常在家不知道,夫人近日作息特别规律,吃的也多了,还定时定点的散步运动。人看着都丰盈了一圈呢。”
沈京肆听完倒是挺开怀,指了下身后跟进来的外国男人。
“给佐伊先生收拾一间卧室和书房出来,他会长住。”
把人安置妥当,沈京肆跑客卧先冲了个澡,这才轻手轻脚的回到主卧,掀开被子躺进去。
姑娘睡着了,他没敢碰她,手倚着头把人静静的看着。
这段时间是真的忙,他一个人每天恨不得掰三瓣用。
经下人们说完,把人仔细瞧莫,倒是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
人就像覆了层柔软的光晕,看着更温柔更成熟了。
枕着手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衔闭双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有点圆润的脸蛋白里透粉的有光泽。
淡淡的皂香让处在浅度睡眠的路珍予睁了眼。
找准机会,沈京肆把人捞怀里。
赶在大手要放到小腹的时候,她下意识蜷腿,腰臀被带动的往后一抵,擦到了薄料下的异感。
耳畔被热气喷洒上,“老婆,你在勾引我么?”
“……”
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路珍予当然知道这个男人起反应了。
趁不安分的大手没伸进去前,她转过身,把脸埋他怀里。
“今天不行。”
沈京肆,“怎么了?”
她沉顿了两秒,“我,生理期。”
沈京肆皱皱眉,“我怎么记得,你上周刚来过。”
路珍予面不改色,“又来了。”
“……”沈京肆大脑风暴了会儿,“月经不调?”
“应该是吧。”
他紧锁着眉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挺紧张的,“这不行,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没了遮掩,路珍予又把脸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想去医院,一进去心里就不舒服。”
姑娘这个毛病沈京肆知道。
小时候接连在医院失去双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所以路珍予一直抵触去医院。
进去就呼吸困难,头重脚轻,严重的时候还会呕吐晕眩。
沈京肆心疼了,把人搂回怀里,揉揉小脑瓜,“乖,那也不能放任身体生病,明天我抱你进去,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一做完咱们就跑,好不好?”
路珍予坚持摇头,“不要,进去我会死掉的。”
“……”
拗不过,沈京肆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先把人哄睡了,自己去冲凉水澡。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说是作息规律还真就是。
沈京肆这么个天天六点起床吃早饭上班的人,下楼时,姑娘都已经穿着瑜伽服从外面回来了。
他在楼梯上愣了会儿,走过去把人拉怀里亲好几口。
“不是生理期?这回没肚子疼?”
正在做胳膊拉伸的路珍予动作晃停一瞬,面不改色的,“很神奇,这次没疼。”
两人在餐厅卿卿我我的功夫,客人下来了。
沈京肆跟路珍予说这是自己在国外的挚友,最近来国内出差,会在庄园住两天。
路珍予和对面这位长相儒雅,白衬衫配条纹马甲,戴着链条银丝眼镜的男人认识了下。
佐伊人很绅士,也非常有分寸感。
沈京肆不在的时候,和她时刻保持社交距离,坐哪都安安静静的,要么看书,要么看报纸。
路珍予闲来无事就钻进花房饲弄她那三棵树苗。
老大老二长得都很好,唯独这老三,发不出叶子来,发出来了也是隔几天就死掉。
“知道为什么就它最不好养活么?”
路珍予抬头看向推门走进来的佐伊,经过两周的相处,他们已经很熟了。
“为什么?”
佐伊背手走过来,半蹲到树苗前,“因为你太在意她了,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过刚易折,物极必反,路珍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没有办法不过多的关注它。
这是她倾注了全部希望,从亲手栽下的那刻起,每天要时刻护在身边的树苗。
“看来佐伊先生很了解中国文化,以前也经常来这边出差么?”
佐伊点点头,“每年都会来个几十次。”
“中国的抑郁患者和外国的患者,有什么不同么?”
没想到路珍予会突然打明牌,但从业这么多年,佐伊什么牛鬼蛇神的患者没见过,很快调整好应对状态。
他惭愧的笑笑,“还是被沈夫人看出来了,确实,我是沈先生聘请来为您做心理疗愈的。”
路珍予神色平淡。
她是重度抑郁,但不是重度脑残。
那么个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的男人,敢天天把她和一个陌生人放一块儿?
偏偏这位陌生人整日无所事事,只通过假装看书看报纸来暗中观察她。
作家大多天生高敏感体质,那双眼睛就跟人体探测仪似的,事实是路珍予早就察觉了。
“他找的医生,专业水平不会差。”耐心给树苗输液的路珍予说,“所以我能向佐伊医生请教个困惑么?”
“您请讲。”
路珍予,“您说,如果一个女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时刻感到不安,同样如果她怀孕的事泄露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来伤害她的孩子。”
她看向男人,“请问,她该怎么办?”
把人深看两秒,佐伊站起来,背手绕着一人一苗慢悠悠的转了两圈。
“你们中国有两个成语我很喜欢,一个是卧薪尝胆,一个是韬光养晦。”
佐伊说,“如果是我,我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到我的弱点不再是我的弱点,逆境也逐渐顺风,再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话了又补充句,“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是沈夫人的话,其实更简单。”
路珍予,“怎么说。”
佐伊,“沈先生那么爱您,我想如果你向他敞开心扉,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保护好你们。”
这点,佐伊从不怀疑沈京肆。
他从业这么多年,主动来向他求助的患者不少。
可为了患病妻子,自己默默来跟他求学上课的,沈京肆是头一份儿。
这话让路珍予默默垂了眼。
沈京肆么?
换做从前,他知道她怀了他们的孩子,毋庸置疑,拼了命也会护他们母女周全。
可现在……
想着早出晚归,时不时带回一身复古香水味儿的男人。
路珍予不敢确定了。
将输液袋挂到树杈上,她拍拍手起身。
“佐伊医生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佐伊,“这话怎么说?”
路珍予笑出来,“因为你是我的医生。”
此话一出,她明显看到男人望来的两眼亮了下。
她又说,“您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心理疾病专家,我想如果我能早些遇到您,也许我早已经痊愈了。”
这种客套话,佐伊在太多内心抵触救治的患者嘴里听到过。
显然,面前的路珍予也被归结为这类。
他耸耸肩,“人都是活在当下,所以现在也不迟,只要行动起来。”
路珍予摇摇头,“恐怕不行,因为就像您说的,我得韬光养晦,先把自己藏起来。”
佐伊没由来的笑了。
好吧,感情从医三十载,还有他被患者挖坑埋上的时候。
“那您的想法是……?”
“您先回去,等我生下孩子,自会去找您。”
见男人面露犹豫,路珍予又说,“您应该最清楚,现在的我没有比任何时刻都更想好好活下去了。”
而等到宝宝出生后,更是。
从前路珍予想死,想结束这一切,是因为没有了走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可现在,她有了。
这个孩子来的时机是合适还是多余,路珍予暂不得知。
但她,确实有点想活下去了。
为了这个孩子,不论是谁,都阻止不了她把她带到这个世上的决心。
路珍予想,这个世界很糟糕,但也仅限于她自己的人生。
而她,一定会为她的孩子撑起一片美丽幸福自由的世界。
无需乖巧,无需隐忍,像风像水,自由随心的做自己。
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谁也干涉不了她的选择。
因为,有妈妈在。
阳光打在银丝镜框边,折射出柔和赞赏的光泽,佐伊情不自禁的的点点头。
“我好像更好奇了,像沈夫人这么通透的女孩儿,到底是怎样的经历,会让您变成如今的样子。”
路珍予挽唇笑笑,“不用着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
佐伊豪爽的伸来手,“一言为定,静候佳音。”
路珍予握上去,“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