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窝内，熏香袅袅，混合着糖霜和油炸点心的甜腻气息。萧宝荣整个人陷在主软榻的云堆里，身上裹着阮清月新做的、印满懒羊羊打滚图案的绒毛毯，正对着一幅刚完成的、线条狂放不羁的《火影忍者》终结之谷涂鸦满意点头。小桃跪坐在一旁，用小银锤仔细敲着核桃，将饱满的果肉剔到玉碟里。
陈忠垂手立在软榻三步外，眉头微蹙，手里捧着一卷刚核算完的账册，语气带着几分为难：“陛下，鲁工头来报，宫廷二期改造——主要是‘动漫放映角’和‘自动零食传送阵’的工程，所需楠木、琉璃、精铁等物料缺口甚大，库房存余已不足三成。工部几位大人联名上奏，提议……依祖制旧例，征调京畿周边民夫五百人服役三月，并加征一成‘宫苑修缮税’，以保障工程进度，以免延误陛下……”
他话未说完，萧宝荣就烦躁地把手里啃了一半的、做成螺旋丸形状的豆沙包扔进了零食筐，溅起几颗芝麻。“又来了又来了！”他抓了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满脸嫌弃，“征民夫？加税？麻烦死了！那些老杂鱼是不是闲得慌？征民夫，一群人吵吵嚷嚷进来，朕这快乐窝还怎么清静？加税？百姓骂街怎么办？跑到宫门口哭诉，朕还怎么安心看动漫吃零食？”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一个软乎乎的乔巴抱枕里，闷声闷气地抱怨：“朕搞改造是为了自己舒服！图个清静！谁要他们给我添乱！告诉工部那些老古董，不准征民夫！不准加税！银子不够从朕的内帑里支！木料不够让鲁工头去市场上买！价钱贵点就贵点，只要别来烦朕，别让老百姓骂朕是昏君就行！朕可不想出门被扔烂菜叶子！”
陈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连忙躬身：“老奴遵旨！陛下仁德，体恤民力，实乃万民之福！老奴这便去传旨，绝不让琐事扰了陛下清静。” 说完，快步退下，生怕陛下反悔。
旨意传出，朝堂上那些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借此机会彰显存在感或从中捞取油水的官员们，顿时傻了眼。尤其是几个依附柳彦、本想借此煽动民怨的御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准备好的弹劾“劳民伤财”的奏章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精彩纷呈。
鲁工头接到旨意，却是咧嘴一笑，心里有了底。他立刻带着徒弟和银两，直奔西市和码头工人聚集区，扯开大嗓门喊道：“皇宫大工！日结现钱！管两顿饱饭，有肉！工钱比市面高两成！只要手艺好的木匠、泥瓦匠、铁匠！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都城。那些平日里只能接些零活、勉强糊口的闲散工匠、甚至是一些逃荒来的流民，顿时沸腾了！给皇帝干活，不但不白干，还给现钱，工钱高，还管饭有肉？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不过半日功夫，鲁工头就招满了所需人手，甚至还有多余。工匠们扛着工具，跟着鲁工头进入划定的宫苑施工区域，看着堆成小山的粮食、肉蔬，以及临时搭建的、虽然简陋却干净挡风的工棚，个个喜笑颜开。干活时格外卖力，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几日后的黄昏，李阿福蹬着他的小吃车，例行入宫送新研制的“章鱼小丸子”和“可丽饼”。路过施工区域时，他好奇地瞅了几眼，正好看到鲁工头给下工的工匠们发放当日的工钱，铜板叮当作响，还有人大声吆喝着开饭，空气中飘着炖肉的香气。
李阿福瞪大了眼睛，拉住一个相熟的老工匠问：“张老哥，你们这是……给宫里干活，还有工钱拿？还吃肉？”
那张老工匠用粗糙的手掌掂量着沉甸甸的钱串子，脸上笑开了花：“可不是嘛李老板！托陛下的福！俺活了大半辈子，给官府干活不是白干就是倒贴，头一回见着现钱！饭食管饱，油水足！陛下仁义啊！”
李阿福愣在原地，想起前朝江祏当权时，强征民夫修别苑，不但不给钱，饭都吃不饱，累死病死的不知多少。他喃喃道：“陛下他……看着疯疯癫癫的，竟……竟这般体恤咱们小民？”
送完点心出宫，李阿福回到西市自己的摊位上，心潮依旧难平。有熟客来买糖糕，见他神情恍惚，便问了一句。李阿福立刻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激动地比划着：“你们是不知道！陛下在宫里搞那么大工程，愣是没征一个民夫！全是花钱雇的！工钱给得高，还管肉吃！俺刚才亲眼所见！”
摊贩和周围的百姓顿时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真的假的？不征夫？还给钱？”
“千真万确！鲁工头亲自招的人，日结现钱！”
“哎呦！这可真是稀奇事！以前哪朝皇帝修宫殿不是又抓人又加税？”
“就是！看来这疯帝……呃，陛下，虽然喜好是怪了点，但好像……不祸害咱们老百姓啊？”
“何止不祸害！”李阿福声音更高了，“自打陛下登基，江祏那帮贪官倒台，市面上的苛捐杂税少了一大半！俺这糖糕摊子，如今能多赚三成！陛下自个儿在宫里玩，没找咱们要过一分钱！”
这话引起了更多共鸣。一个卖菜的老汉插嘴：“是啊！城门口收‘进城税’的衙役都客气多了！”
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点头：“听说陛下还把之前强占民田的萧遥光给砍了，地都还回来了！”
“只要不加税、不拉壮丁，陛下在宫里爱怎么玩怎么玩！总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变着法盘剥咱们的官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总结道。
蹲在街角假装晒太阳的阿蛮，竖着耳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听到的都是类似的议论。茶楼里，有人小声说：“疯帝杀人是狠，但杀的都是当官的和造反的，没听说为难平头百姓。” 乞丐聚集的桥洞下，有人念叨：“前几天下雨，宫里的姑姑还给我们发了热粥和馒头，说是陛下让给的……”
阿蛮掏出炭笔和皱巴巴的纸片，用只有影子能看懂的符号飞快记录：“西市摊贩赞陛下不征夫、税轻；茶客言陛下只杀官不扰民；乞丐得宫中施粥感恩。” 他溜到与暗卫接头的墙角，将纸片塞进砖缝，心里嘀咕：“这帮老百姓，倒是实在。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念谁的好。柳彦那老杂鱼想煽动民怨？怕是打错算盘喽！”
这些市井议论，通过影子的情报网，很快汇总到快乐窝。
影子如同幽魂般出现在正试图用阮清月新做的“自动画笔”给涂鸦上色的萧宝荣身后，低声道：“陛下，市井之间，关于二期改造未征民夫、未加赋税之事，已传开。百姓多感念陛下仁德，口碑颇佳。柳彦等人试图散布‘陛下奢靡耗资’的流言，应者寥寥。”
萧宝荣正手忙脚乱地控制着那支总是不听使唤的“自动画笔”，闻言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哦？不骂朕就行。省得那群老杂鱼又借机生事，跑来宫门口哭嚎，烦都烦死了。” 他成功给鸣人画上了一抹歪歪扭扭的黄色，满意地点点头，“百姓不闹事，朕就能安心搞改造、吃零食，这才是最省心的法子！告诉他们，以后都这么办，朕图个清静。”
小桃在一旁高兴地说：“陛下，百姓夸您呢！说您是好人！”
萧宝荣撇撇嘴：“好人能当零食吃吗？快去给朕拿点李阿福新做的那个会爆浆的丸子来，饿死了。”
而此刻，柳彦的府邸内，气氛却截然不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进来禀报：“老爷，不好了！市井间非但没有怨言，反而都在夸……夸那疯帝体恤民力！咱们的人刚说了句‘陛下改造花费巨大’，就被几个摊贩给怼回来了，说‘陛下花自己的钱，关你屁事’！”
柳彦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水洇湿了名贵的地毯。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愚民！一群愚民！只见蝇头小利，不见江山倾覆之危！疯帝如此倒行逆施，穷奢极欲，他们竟……竟还拍手称快？！岂有此理！”
他原本指望利用“民怨”作为“万民书逼宫”的重要筹码，如今这筹码却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乌有，反而成了稳固那“疯帝”统治的基石！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民心，这最不可控的力量，竟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那个他意图推翻的“疯帝”。
“不能再等了……必须提前发动！”柳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心腹低声道，“去通知我们的人，计划提前！三日后清晨，宫门外，联合逼宫！成败，在此一举！”
快乐窝内，萧宝荣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心满意足地吃着爆浆丸子，看着墙上色彩越来越鲜艳的涂鸦，觉得自己的“快乐结界”越发稳固。而影子，已如同最警觉的猎犬，将柳彦府邸的异动，纳入了监控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最后的对决，已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