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无主”的宣言如惊雷裂空,震得江湖久久不息。
姜凌云以焚物明志,将过往情愫化为灰烬,昭告天下:风云阁不属情爱,不属私欲,唯属公义。
然,这极致的独立,却如一把双刃剑——斩断了柔情,也斩出了敌意。
朝廷眼中,风云阁已非“可控之器”,而是游离于体制之外的“异端”;
江湖大派眼中,它亦非“可结之盟”,而是动摇旧有格局的“搅局者”。
一个既不依附皇权、又不与任何江湖势力结盟,却手握情报、仲裁纷争、声望日隆的组织,如同一根卡在喉咙里的硬刺——不拔不快,却无人敢轻易下手。
机会,很快来了。
江南运河,帝国命脉。漕运兴,则国库丰;漕运滞,则百业衰。
“龙记商行”,皇商巨贾,专营漕运贡品,背后站着三位尚书、一位国舅,甚至传闻与皇子有密线。
“漕帮”,盘踞运河百年,帮众数万,掌控大小船坞、码头、纤夫,虽为黑道,却也是运河生态不可或缺的一环。
一场风暴,因一船贡品丝绸被劫而起。
那船丝绸,乃南洋进贡御用,金线织龙,价值连城。船行至清江口,突遭“水匪”夜袭,人货俱失。
龙记商行震怒,直指漕帮监守自盗;
漕帮帮主“独眼龙”郝三刀暴跳如雷,反咬龙记诬陷,欲借机吞并漕帮,夺其码头。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龙记动用官府,欲以“通匪”罪名剿帮;
漕帮则煽动数万船工罢工,运河几近瘫痪,米粮断供,民怨沸腾。
地方官府焦头烂额。
查?龙记背景太深;压?漕帮势力太广。
只得和稀泥,两头安抚,却压不住火势愈燃愈烈。
江湖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风云阁。
——你标榜“中立”,可敢插手这趟浑水?
——你口称“公义”,可敢在皇权与黑道之间,劈开一条生路?
——若退缩,你“公道秤”之名,不过笑谈;若强出头,恐粉身碎骨!
姜凌云未有半分犹豫。
三日后,她亲率七名核心骨干,南下清江口。
龙记大掌柜周富贵,面如满月,眼似精狐,于临江酒楼设宴“款待”。
席间,他笑容可掬,举杯道:“姜阁主大驾,清江蓬荜生辉!我龙记向来敬重风云阁,此番若阁主能明辨是非,站在朝廷一边,日后漕运五成分润,阁下开口便是!”
话音未落,他又压低声音:“若选错了边……嘿嘿,这运河风浪大,翻船的可不少。”
姜凌云未饮,只淡淡道:“周掌柜,风云阁不站边,只站理。”
次日,漕帮总舵。
独眼龙郝三刀踞坐虎皮椅上,腰间九环刀未出鞘,杀气已如潮。
“姜凌云!”他声如闷雷,“老子敬你是条汉子,才给你面子!龙记那帮狗官,欺压我漕帮兄弟十年!今日之事,若你敢偏袒他们,我数万弟兄,定让风云阁在运河上,片瓦不留!”
姜凌云立于堂中,素衣如雪,目光如冰:“郝帮主,风云阁不畏死,只怕不公。”
软硬兼施,她皆不惧。
她深知,此刻退一步,则风云阁永无立足之地;
进一步,或万劫不复,却可立千古之信。
她动用叶知秋所赠商队情报网,又遣阁中精锐混入码头、船工、甚至龙记账房。
七日七夜,密查如织。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贡品被劫,确系漕帮三名小头目见财起意,勾结水匪所为;
然龙记亦非清白——他们长期克扣船工运费,强征“护航费”,更欲借贡品失窃之机,以“整顿漕运”为名,吞并漕帮码头,垄断河道!
黑白皆脏,无一无辜。
第八日清晨,清江码头。
空地之上,黑压压一片。
龙记商行护卫、漕帮帮众、地方官差、江湖看客……万人围观。
姜凌云立于高台,青衣翻飞,如孤峰峙立。
她开口,声传全场:
“经查,贡品丝绸被劫,确为漕帮小头目张虎、李豹、赵狼所为,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漕帮众人哗然!郝三刀面色铁青,手按刀柄!
“漕帮监管不力,纵容下属犯下滔天大罪,触犯国法!首犯三人,即刻交官,依律问斩!漕帮需赔偿龙记全部损失,并罚银十万两,尽数用于补偿十年来被欺压之船户!”
“你——!”郝三刀怒吼,身后帮众骚动如沸水。
姜凌云目光如电,气势如渊,压下全场:“郝帮主,若动,便是抗法,风云阁即刻通传天下,漕帮为国之叛逆!”
漕帮众人噤若寒蝉。
她转向龙记方向,声音更冷:“然,龙记商行,倚仗官势,盘剥百姓,克扣工钱,强征暴敛,致船户家破人亡者,不下百户!此非无辜,实为共恶!”
周富贵笑容僵死:“姜阁主,你……”
“罚银五万两,同样用于补偿受害船户!”姜凌云一字一句,“并需当众立下字据,承诺此后按市价公允行事,不得再行欺压!若有违者,风云阁将公之于众,列其十大罪状,布告天下!”
周富贵面如死灰。
这不仅赔钱,更是身败名裂!
龙记皇商之名,将染上“民贼”污点!
“姜凌云!你欺人太甚!”周富贵失态怒吼。
“风云阁!此事没完!”郝三刀咬牙切齿。
姜凌云立于两股怒涛之间,素衣无风自动,声如寒铁:
“风云阁仲裁,只问是非,不论强弱,不惧权贵!”
“判决已下,谁若不从,便是与风云阁为敌!”
“后果——自负!”
全场死寂。
风卷江水,浪拍石岸。
最终——
漕帮交出三名首犯,缴纳十万罚银;
龙记立下字据,赔付五万,承诺整改。
运河,重归畅通。
消息如野火燎原,三日传遍江湖。
风云阁,敢同时得罪黑白两道巨擘,更能让双方吞下苦果!
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它自己立下的—— 公道!
龙记恨之入骨,却不敢动——风云阁手中,尚有其更多罪证;
漕帮视其为敌,却不敢反——风云阁身后,是万民之口与江湖之义。
自此,江湖再无人敢轻视风云阁。
动它,意味着要同时面对:
——它自身的实力,
——它可能爆出的隐秘,
——以及它那“谁碰谁倒霉”的诡异立场。
而姜凌云立于清江之畔,看千帆过尽,心中澄明。
公道,从来不是讨好,而是裁断;独立,从来不是退避,而是直面。
风云阁之名,自此真正——立于天地之间,不偏不倚,不摇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