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被暴雨蹂躏过的山川田野,虽然满目疮痍,但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顽强生机。
夏明亮站在架桥工地上,看着一片狼藉的施工现场和那个垮掉了一大块的基础,心里五味杂陈。
工程肯定是延期了,损失也不小,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大概是因为,一直悬在头顶的那把叫做“聂茂华”的利剑,终于被拿掉了吧。
“矿长!矿长!天大的好消息!”
财务主管连滚带爬地从临时板房里跑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那100万!那100万被敲诈的钱,警方帮我们追回来了!说是从聂茂华那个情妇的保险柜里搜出来的,一分不少!”
夏明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过财务主管手里的银行入账凭证,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是真的。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真……真的追回来了?太好了!这简直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砖啊!”
他立刻掏出手机,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猛。
刘猛在电话那头也笑了,不过还是提醒他:“老夏,物归原主是好事。不过经过这次,你也得长点记性,以后那种搞秘密账本、走歪门邪道的事,可千万不能再干了。违法的勾当,终究是走不远的。”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夏明亮对着电话连连保证,语气诚恳,“刘组,你是不知道,我这次真是吓破胆了。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老老实实做生意,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给你添麻烦!”
挂了电话,夏明亮看着眼前这个烂摊子一样的工地,心里感慨万千。
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直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跌宕起伏,还要刺激。
从被聂茂华敲诈勒索的绝望,到绝处逢生找到证据,再到工地险情、矿场滑坡,简直就像坐过山车,不,比过山车还刺激一百倍。
他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是“全靠运气和贵人”。
“爸爸!”一个清脆的童声传来。
夏明亮回头,看见妻子牵着女儿琪琪的手,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工地走来。
琪琪挣脱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彩色亮光纸折成的、特别大的纸星星,小脸上满是骄傲:“爸爸你看!这是我折的超级无敌幸运星!比以前的都大,都厉害!它一定能保佑爸爸把大桥修得又结实又漂亮!”
夏明亮心里一暖,弯腰一把抱起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谢谢我的宝贝!有了你的这个超级幸运星,爸爸肯定能顺顺利利地把大桥修好!到时候,第一个带你上去走!”
工人们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工长老王扯着嗓子打趣道:“矿长,看来咱们这工地上,得常备萌娃才行啊!这效果,比咱们初一十五烧香拜佛还管用呢!”
大家正说笑着,乡党委书记魏明杰也顶着大太阳过来了。
他给夏明亮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县里开会研究了,认为他们这个修路架桥的项目,虽然遇到了挫折,但初衷和意义是好的,而且对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作用很大。加上这次他们在抢险救灾中也表现不错,县里决定特事特办,给予一部分专项资金支持,剩下的资金缺口,县里也会帮忙协调银行贷款。
“太好了!魏书记,你真是我的福星,是我们全项目的恩人啊!”
夏明亮激动地握住魏明杰的手,使劲摇晃。
“这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魏明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是你的坚持,感动了大家。等这条路、这座桥真的修通了,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在县国土局的办公室里,刘猛正在伏案撰写罗丁岩矿案的阶段性结案报告。
虽然主要涉案人员,像余文国、聂茂华,还有那几个保护伞领导,都已经落网,案件看似可以告一段落,但他心里总觉得还有个疙瘩,有些疑点还没有完全解开。
那个控制罗丁岩矿的境外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背景是什么?他们投资一个普通的石灰岩矿,目的真的就那么单纯吗?
王建军的死,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他发现了矿山违规开采,而不是触及了更核心的秘密?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谭月枫敲门走了进来,脸色有点古怪:“刘组,外面有个人想见你,自称是王老汉的亲戚。”
王老汉就是王建军的父亲,那个一直为儿子奔走呼号的老矿工。
刘猛立刻说:“快请他进来。”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很普通的夹克和长裤,身材不高,但很精干,尤其是一双眼睛,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自我介绍叫王刚,是王老汉的亲侄子,一直在省城工作。
“刘组长,非常感谢你。”王刚握住刘猛的手,语气很诚恳,“谢谢你为我堂弟王建军的事情奔走,替他讨回了公道。我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一直不方便直接出面,只能暗中关注。多亏了你和你的同事坚持追查,才能把这些害群之马一个个揪出来。”
刘猛心里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王先生,难道……你就是那个一直在网上给我们提供线索的‘守望者’?”
王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刘组长,罗丁岩矿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目前看到的还要复杂。那个控股的境外公司,‘黑石基金’,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很可能是某个境外情报机构设立的前台公司,他们以投资采矿为掩护,真正的目的,是搜集我们这一带详细的地质构造数据和矿产分布情报。”
刘猛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个信息震了一下:“地质情报?这东西……有什么用?”
“用处非常大,甚至关系到国家安全。”
王刚的神色变得非常严肃,“详细的地质数据,涉及到资源战略储备、重大基础设施的选址和建设安全,甚至影响到一些国防项目的布局。他们通过这种大规模、破坏性的勘探和开采,获取我国境内的第一手地质资料,这种行为的危害性,比普通的商业间谍或者腐败案件,要可怕得多。”
刘猛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个看似普通的矿山腐败案,会牵扯出这么多事端,甚至引来灭口的杀身之祸。
原来他们无意中撞破的,不仅仅是一张腐败的关系网,更是一个危害国家安全的巨大阴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猛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专业的部门来处理吧。”
王刚说,“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打开了突破口,扫清了很多障碍。不过刘组长,我还是要提醒你,对方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虽然主要人物落网,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者更隐蔽的同伙。他们很可能还会进行报复,你和你身边的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送走了王刚,刘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办的是一桩打老虎的反腐大案,没想到挖到最后,面对的竟然是一条企图侵蚀国家根基的恶龙。
这种情节,他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
晚上,他约了夏明亮出来喝酒。
两个刚刚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男人,坐在街边一家熟悉的小酒馆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和平安宁的景象,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刘组,你说这人生啊,怎么就这么多意外呢?”
夏明亮灌了一大口啤酒,带着点醉意感慨,“我本来就想老老实实开个矿,赚点钱,把老婆孩子养好,把爹娘照顾好。结果呢?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这几个月过的,比我前面几十年都刺激。”
刘猛跟他碰了一下杯,笑了笑:“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就像这酒,你看着清澈,喝下去才知道是烈是柔。重要的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得守住自己的本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两人正聊着,夏明亮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喂?什么事?不是说了工地的事明天再……什么?!”
他听了几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刘猛放下酒杯,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夏明亮放下手机,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工……工地……又出事了……刚才工人清理基础那边的淤泥……挖……挖出来一具……人的骨头……白骨……”
刘猛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酒水洒了一桌。
他猛地站起身:“走!马上回现场!”
新的谜团,以这样一种骇人的方式,再次出现了。
这场看似已经落下帷幕的较量,仿佛才刚刚拉开沉重的序幕,而更深的黑暗,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