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办公室那扇满是划痕的玻璃窗缝挤进来,零零散散落在吴良友脸上。
这光一点暖意都没有,反倒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特别明显,整个人看着蔫得不行。他哪是没睡够,分明是熬了一整晚,压根没合眼。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应对纪委查案,吴良友感觉自己就像在钢丝上走,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半点不敢松。
首先是资金往来的证据,这些东西简直就是烫手山芋,稍微有点差池,就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他赶紧联系相关的人,跑前跑后,在外地新开了个特别隐蔽的账户,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原账户里的钱转出去,这才算暂时松了口气。
接着是他妻子名下的理财收益,这也是个麻烦事。
为了让账目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又是伪造合同,又是补签手续,忙得脚不沾地,就盼着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昨天下午,他还专门跑到耕地利用股老王的办公室,一待就是半小时。
他拐弯抹角地说,县委组织部给了两个三级主任科员的指标,有意考虑老王。话里话外都是暗示老王,以后得改改碎嘴的毛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得有数。一顿软硬兼施下来,他也不知道老王到底听进去没。
吴良友拖着沉重的腿,慢慢往办公桌挪。
两条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次都得用尽全力。
皮鞋底在光滑的地板上蹭着,发出 “吱呀吱呀” 的拖沓声,跟他现在没精神的样子一模一样。
脚下虚得很,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又像被看不见的绳子缠住脚踝,每挪一步都得先攒够劲。
好不容易才蹭到办公桌前。
他一屁股瘫坐在磨得发亮的办公椅上,椅子 “嘎吱” 响了一声,跟在抗议这突然的重量似的。
还没等他喘口气,桌上的电话突然 “铃铃铃” 响起来,那声音跟在耳边放鞭炮一样,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搪瓷杯差点没拿稳。
这段时间他心里装着事,跟惊弓之鸟似的,一点小动静都能把他吓着。
他慢慢瞟向来电显示,看到 “黄诚” 两个字时,心脏猛地 “咯噔” 一下,像被人狠狠攥住了。
现在这名字在他眼里,比墙上的 “禁止吸烟” 标语还扎眼,又跟两颗没点燃的炮仗似的,在他心里 “嗡” 地炸开,震得他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干得发紧,跟吞了把沙子似的。
慢慢拿起听筒,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捏得发白。
黄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又冷又硬:“来我办公室。”
话音刚落,电话 “咔嗒” 一声就挂了,干脆得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让人心里发毛。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吴良友心口。
他瞬间觉得浑身发冷,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蹿,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后脑勺,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动都动不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他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下撞着胸口,震得肋骨都疼。
吴良友站在黄诚办公室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指关节微微发抖。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气氛扑面而来,跟走进密封的冰窖似的,冷气裹着说不清楚的压力,把他紧紧裹住,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黄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就跟暴风雨来之前的乌云一样。
两道眉毛紧紧拧成一个 “川” 字,眼神里像要喷火,死死盯着吴良友,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
“万头牲猪养殖基地这个项目,县畜牧局费了多大劲,才从省里争取来的?”
黄诚 “腾” 地一下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地上,地板发出 “咚咚” 的闷响,“省里下周就要来验收基建了,结果呢?选址的事到现在还没个谱!你们国土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脚步声 “咚咚” 响,跟敲在吴良友心上似的,震得他耳膜疼,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项目单位好不容易在清水河找了块地,还被你们封了!”
黄诚猛地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着吴良友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杨书记刚才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你们净添乱!”
吴良友只觉得脑子里 “嗡” 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跟被人用闷棍狠狠敲了一下似的。
这段时间,纪委那边的传言就没断过,这事儿跟块乌云似的,整天沉甸甸罩在他头顶,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两周,他天天跑关系、找门路,白天对着人赔笑脸,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早就被折腾得没了精神。
业务上的事,早就扔给副手方志高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些琐碎事。
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满肚子的委屈和无奈一下子涌上来,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他张了张嘴,那些想辩解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气,硬生生咽了回去,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好不容易从黄诚办公室退出来,吴良友急得额头直冒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衬衫领口上,很快就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他赶紧掏出手机,拨通方志高的电话,屏幕上 “方志高” 三个字不停跳动,看得他眼睛发晕。
听筒里只有单调的 “嘟嘟嘟” 忙音,一遍遍地响着,却始终没人接。
“这老小子到底死哪儿去了?”
吴良友低声骂了一句,又拨通监察大队长余文国的号码,结果只听到冷冰冰的电子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这俩人在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吴良友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跟蚯蚓似的爬在皮肤上。
他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烟瘾一下子上来了。
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
打火机 “咔嚓” 响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事儿必须赶紧弄清楚,不然真捅到杨书记那儿,他这个局长的位置就悬了。
没办法,他只能拨通清水国土所所长陈兆辉的电话,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陈所长,清水河那块地到底怎么回事?杨书记都发火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里满是急切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