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宋军大营依易水北岸连绵扎下,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远处契丹骑兵游弋的影子如同盘旋的秃鹫,提醒着这里仍是险境。连日征战,加之辽军坚壁清野、不断袭扰粮道,士卒脸上已难掩疲惫。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着赵匡胤凝重如山岳的面庞,他正与几位心腹将领及武林魁首商议撤军事宜。
“陛下,粮草仅够五日之用,耶律休哥避而不战,意在拖垮我军。眼下天气转寒,将士们衣甲单薄,久留非良策。”一位将领沉声禀报。
赵匡胤目光扫过帐中诸人,落在丐帮帮主汪镇远身上:“汪联络使,各路江湖兄弟负责断后、警戒,务必万无一失。”
汪镇远抱拳,声若洪钟:“陛下放心,我已加派三倍人手巡视营地周边,特别是水源地,绝不让辽狗有可乘之机!”他身形魁梧,虽身居“大宋武林总联络使”之职,仍保持着丐帮豪杰的本色。昆仑派掌门何冲、少林灵寂大师等人亦纷纷点头,神色肃然。
然而,他们未曾料到,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营外耀武扬威的契丹铁骑,而是早已悄然潜入阴影中的毒蛇。
距宋军大营十里外的一处荒废村落,断壁残垣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厉百川一身灰布长衫,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仿佛暗夜中的狼瞳。他身前站着一名身着慕容家服饰的黑衣人,正将一袋沉甸甸的金锭和几卷泛黄的武功秘籍递过来。
“龙城先生的意思,务必让赵匡胤此番北伐,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黑衣人声音低沉,“事成之后,辽国南院亦有重谢。”
厉百川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狞笑,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慕容龙城自己成了缩头乌龟,倒还记得使唤人。不过……能让赵匡胤和那帮自诩正道的老家伙们难受,老夫乐意之至。”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掂了掂金锭,又翻开秘籍看了几眼,眼中贪欲与狠毒交织,“告诉慕容龙城,这份‘礼’,我万毒老祖送定了!”
他并不完全信任慕容龙城,更不在乎辽国的赏赐,他心中燃烧的是对逍遥子、对段思平、对整个中原武林的刻骨仇恨。他的毒计多次被逍遥子所破,门下弟子折损严重,此仇不共戴天。此次,他要在这北伐战场上,让宋军付出惨痛代价,更要借此扬他万毒老祖的凶名。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星月之光。厉百川如同鬼魅,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易水上游。他选择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且位于宋军主要取水点上游的河湾。此处林木稀疏,河岸泥土湿润,正是施展他那独门毒功的绝佳场所。
他屏息凝神,盘膝坐于岸边,双手缓缓探入冰凉的河水中。一股阴寒的内力自他丹田升起,循着经脉运至双掌,掌心渐渐泛起一种不祥的幽蓝色光泽。这并非寻常毒药,而是他以自身精血为引,混合了西域奇花“腐骨幽兰”的花粉、苗疆瘴疠之地提炼出的绝毒,再辅以数种剧毒虫豸的毒液,经秘法炼制而成的“无形鸩”。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极难察觉,中毒者不会立即毙命,而是会内力滞涩,筋骨酸软,继而高烧不退,若十二个时辰内不得解药,便会脏腑衰竭而亡。
随着内力催发,一丝丝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毒质,如同活物般从他掌心渗出,融入潺潺流水中,迅速向下游扩散开去。厉百川的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宋军营中人仰马翻的景象。
翌日清晨,宋军营地如往常般升起袅袅炊烟。士卒们取水造饭,饮马刷洗,一切似乎并无异状。然而,不到一个时辰,恐慌便开始如同瘟疫般蔓延。
最先出现症状的是那些清晨大量饮用了河水的士卒和马匹。起初只是感到些许乏力、头晕,紧接着便是剧烈的腹痛、恶心,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发烫。起初军医还以为是寻常的时疫或水土不服,但很快,发病的人数呈燎原之势增加,症状也愈发严重,一些体质稍弱者已开始呕吐白沫,蜷缩在地痛苦呻吟。
“报——陛下!前线各营突发怪病,将士们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已有数百人倒地不起!”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入中军大帐,声音带着惊惶。
赵匡胤豁然起身,眉头紧锁:“怪病?军医何在?”
帐外随即传来嘈杂声,汪镇远、何冲、灵寂大师等人快步走入,脸色都极为难看。
“陛下,绝非寻常病症!”汪镇远语气急促,“我帮中几位长老方才运功为弟兄们逼毒,发现其经脉中有一股阴寒诡异的异气盘踞,极难驱除,反噬自身!这分明是中了极厉害的剧毒!”
灵寂大师双掌合十,低诵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查看过几名病卒,脉象紊乱,面色隐现青黑,确系中毒之兆。此毒阴损无比,非寻常江湖手段。”
何冲补充道:“中毒者皆饮用过清晨取自易水的水。定是有人在上游下毒!”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大军深入敌境,补给困难,如今水源被投毒,军心顷刻间就可能崩溃。耶律休哥若趁此机会发动总攻,后果不堪设想。
赵匡胤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中怒火如欲喷薄,但声音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冷静:“传令下去,立即停止使用易水!所有已取用水源全部废弃!命军医全力救治,优先保住将士性命。汪帮主、何掌门、灵寂大师,有劳诸位带领武林同道,协助稳定军心,并立刻组织人手,沿河上游搜寻下毒者踪迹!朕要看看,是谁如此歹毒!”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宋军大营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虽未彻底混乱,却也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恐慌和愤怒。原本就因粮草不继和寒冷而低落的士气,此刻更显颓靡。巡逻的士卒脚步虚浮,望向同伴病倒的帐篷时,眼中充满了恐惧。哀嚎声、呕吐声、军官的呵斥声、军医匆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战场上的悲怆插曲。
汪镇远、何冲、灵寂大师等人立刻行动,率领轻功好、经验足的武林人士,如同离弦之箭般沿易水向上游疾驰。他们心中都沉甸甸的,能施展如此诡异剧毒,且胆敢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对大军下手,对方的身份和实力,恐怕远超寻常江湖宵小。
而在远处一座光秃秃的山岗上,厉百川凭风而立,遥望着宋军大营逐渐升腾起的混乱与恐慌气息,枯槁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得意笑容。寒风卷起他灰白的头发,那幽绿的眼眸中,满是报复的快意与睥睨一切的恶毒。
“逍遥子……段思平……赵匡胤……这才只是开始!老夫要你们亲眼看着,这北伐大军,如何因我一人之力,土崩瓦解!”他嘶哑的低语随风飘散,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营地的混乱,仅仅是他精心策划的恐怖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