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之地,济南府,素有“泉城”美誉,百泉竞涌,垂柳依依,本是富庶安宁之所。然而,自前番慕容龙城精心炮制的离间流言在特定圈层传开后,这座古城的水面之下,也悄然涌动着不安的暗流。其中,尤以控制着城内大半脚行、货栈生意,且素来与官府赋税征收多有龃龉的“铁拳帮”反应最为激烈。
铁拳帮帮主“开山拳”郝大刚,人如其名,性子刚猛耿直,甚至有些鲁莽,一双铁拳在济南地界罕逢敌手。他本就对朝廷税吏的“苛刻”心怀不满,近日接连收到来自“不明人士”的“警示”与市井中愈演愈烈的“朝廷欲借武德司铲除异己”的传言,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尤其是当他得知,帮中几名弟子因在码头与税吏发生口角,被闻讯赶来的府衙捕快带走“协助调查”后,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欺人太甚!这是看我们铁拳帮好欺负,要拿我们开刀了!”郝大刚在总舵大堂内咆哮,声震屋瓦,“什么协助调查?分明就是找个由头抓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抄我总舵,灭我铁拳帮了?”
副帮主还算冷静,劝道:“帮主息怒,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不如我先去府衙打探一下消息……”
“打探个屁!”郝大刚一挥拳头,打断道,“人家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打探?再等下去,咱们兄弟都得进大牢!传我命令,召集所有能打的弟兄,带上家伙,随我去府衙要人!我倒要看看,这济南府,是不是他赵家皇帝说了就算,有没有我们江湖人说话的份!”
与此同时,与铁拳帮素有往来、同样对官府心存芥蒂的“漕口帮”(控制部分私漕运输)和“地趟门”(以地趟拳和消息灵通着称)也在郝大刚的鼓动和自身恐慌的驱使下,决定一同前往,壮大声势。他们觉得,此时若不抱团反抗,日后必被朝廷各个击破。
是日午后,原本熙攘的济南府衙前大街,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以郝大刚为首,三大帮派汇聚了约两百余名精壮帮众,手持棍棒、铁尺、短刀等兵刃,虽未披甲,但个个神情激愤,杀气腾腾,将府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街面上的百姓商贩见势不妙,早已惊慌走避,店铺纷纷关门上板,整条大街瞬间肃杀下来。
“狗官出来!放了我铁拳帮的弟兄!”
“朝廷无道,迫害江湖好汉!”
“武德司的鹰犬,滚出来受死!”
帮众们群情激愤,高声叫骂,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郝大刚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双拳紧握,站在人群最前方,怒视着紧闭的府衙大门和门前那些紧张戒备的衙役捕快。
府衙之内,济南知府早已得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一边严令衙役紧闭大门,死守不出,避免直接冲突升级,一边火速派人前往驻扎城外的巡检司兵营求援,同时八百里加急奏报汴梁。他知道这些江湖人莽撞起来不计后果,若处理不当,酿成民变(虽说是帮派闹事,但传出去就是民变),他的乌纱帽定然不保。
门外的郝大刚见府衙久无回应,只当官府心虚,气焰更盛。他猛地一脚踹在府衙大门上,厚重的木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再不开门,老子就砸烂你这鸟衙门!”郝大刚怒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长街两端传来!只见约三百名身穿号衣、手持长枪盾牌的巡检司官兵,在一名统制官的率领下,迅速跑步入场,结成战阵,将闹事的帮众人群反包围起来,长枪如林,寒光闪闪,对准了圈内的江湖汉子。
“郝大刚!尔等聚众围堵府衙,手持凶器,意欲何为?此乃谋逆大罪!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那统制官骑在马上,厉声喝道,试图以官威震慑。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郝大刚哪里听得进去?他见官兵到来,反而更加认定这是朝廷要武力镇压的信号,狂笑道:“哈哈哈!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动武?爷爷们奉陪!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被官兵一激,本就情绪激动的帮众们更是血往上涌,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杀!”郝大刚身先士卒,一拳将一名试图上前擒拿他的官兵连人带盾砸飞出去!他内力灌注双拳,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寻常官兵难以抵挡。
混战瞬间爆发!
帮派众人虽然单兵武力较强,但缺乏组织纪律,各自为战。而巡检司官兵则结阵而斗,盾牌手在前格挡,长枪手在后突刺,配合默契。一时间,府衙门前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不断有人受伤倒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面。
郝大刚如同疯虎,一双铁拳所向披靡,接连砸翻数名官兵,试图冲向那名骑马的统制官。但那统制官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指挥若定,命令弓弩手占据两侧屋顶,并不急于放箭,而是以长枪阵步步紧逼,压缩帮派众人的活动空间。
漕口帮和地趟门的人见官兵阵容严整,己方伤亡渐增,起初的悍勇之气开始消退,出现了畏缩之意。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退路被官兵封死,只能咬牙苦撑。
混乱中,一些帮众杀红了眼,开始攻击街边的店铺,试图抢夺财物或寻找掩体,更有甚者点燃了几处临街的商铺,浓烟滚滚而起,整个济南城中心区域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虽然起因是慕容龙城的离间计,但郝大刚的鲁莽与对朝廷的深刻不信任,无疑是将其引爆的关键。铁拳帮等帮派聚众抗法,武力冲击官府,与官兵爆发大规模冲突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济南府,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济南出大事了!”
“铁拳帮反了!”
“朝廷派兵镇压,死伤无数!”
各种夸张、惊悚的消息在江湖上飞速流传,进一步加剧了本就紧张的局势。所有武林人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济南,投向了汴梁。人们都在等待着,看这位刚刚杯酒释兵权、成立了武德司的宋太祖赵匡胤,将如何应对这来自江湖的、公开的挑战。慕容龙城点燃的这把火,终于烧了起来,虽然火势尚未燎原,但那灼人的热浪,已然让整个中原武林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