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穿过洛阳城最大的酒楼“聚贤楼”的雕花木窗,将说书先生的声音送得很远。楼下的酒客们攥着酒杯,听得聚精会神,连桌上的菜肴凉了都顾不上动。
“要说那龙门渡一战,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唾沫星子随着话音飞溅,“万毒老祖厉百川携‘万毒之源’欲投黄河,那毒雾所过之处,草木枯败,鱼虾翻肚,眼看下游百万生灵就要遭此浩劫——”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扫过满座酒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位英雄横空出世!一位是江湖人称‘一指断江’的段尘老英雄,指尖凝气,专破毒功;一位是后汉军中的少年才俊赵匡胤,双拳翻飞,勇不可当;还有一位更神,青衣飘飘,没人知其名姓,只知他一掌拍出,便能将厉百川的毒雾化于无形,江湖上都唤他‘青衣客’!”
“好!”酒客里有人拍案叫好,粗瓷酒杯在桌上磕出脆响,“那厉百川作恶多年,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
邻桌的几个镖师模样的汉子正对着一张纸条低声议论,纸条上是用炭笔写的三个人名:段尘、赵匡胤、青衣客。“东家让我们查这三人的底细,”为首的镖头捻着胡须,“尤其是这个段尘,听说是用一阳指的,大理那边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好说,”旁边的年轻镖师摇头,“大理段氏几十年没在中原走动了,再说段氏都是皇亲,哪会来江湖上混?我倒觉得这青衣客更神秘,掌力能破万毒,不知是哪位高人。”
他们的议论没逃过角落里一个灰衣人的耳朵。那人面前摆着一壶冷酒,手指却在桌下飞快地打着暗号,桌腿的阴影里,一只信鸽扑棱棱振了振翅膀,脚上绑着的细竹筒里,正藏着刚写好的密信。
这样的场景,此刻正在中原的大小城镇上演。龙门渡之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湖与朝堂间激起层层涟漪。厉百川虽未伏诛,却被三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逼退,这本身就足以让各方势力心惊——要知道,这位万毒老祖在此前的十年里,连败十七位成名高手,连蜀中唐门都对他忌惮三分。
姑苏慕容府的书房里,慕容龙城正看着刚送来的密报,指尖在“青衣客”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纸上详细描述了那人破毒时的掌法:“掌风轻柔,似有吸力,能引毒雾入掌,化于无形”。
“有点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密报凑到烛火边点燃,“能破厉百川毒功的掌法,江湖上记载的不过三种,这‘引毒入掌’的路数,倒是闻所未闻。”
旁边的黑衣卫躬身道:“属下已派人去查此人来历,据说他曾在偃师城书铺买过《嵩岳星象图》,之后便往天山方向去了。”
“天山……”慕容龙城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秋雨打湿的芭蕉,“把盯着段尘和赵匡胤的人撤回来一半,去追这个青衣客。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哪个山头的神仙。”
与此同时,蜀中唐门的议事厅里,唐门主正将一幅画像拍在桌上。画中是段尘的模样:青衣布衫,面容清癯,鬓角带霜。“查清楚了,此人用的确实是一阳指,只是火候比当年的段思平还要深三分。”
座下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白发老者抚着胡须道:“段思平不是早就退位失踪了吗?难道……”
“不可能!”唐门主打断他,“段思平若还活着,以他的身份,怎会用‘段尘’这样的化名?依我看,多半是段氏旁支,得了些传承罢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不管他是谁,能破厉百川的毒,手上定有克制我唐门暗器的法子。派人去跟,别惊动他,看看他下一步要往哪里去。”
而在更遥远的漠北,一支商队正趁着秋晴赶路。商队头领掀开驼铃下的布帘,露出里面藏着的密信,收信人是“北汉主”。信上写道:“赵匡胤在龙门渡显露出将才,柴荣对其愈发倚重,此人若不除,恐为我大汉心腹之患……”
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头领赶紧将密信烧毁,心里却暗自嘀咕:一个后汉的都虞候,值得主上如此忌惮?他哪里知道,这封信背后,是北汉与后汉之间早已暗流涌动的角力——赵匡胤在龙门渡展现的不仅是武功,更是临危不乱的决断,这正是乱世中最可怕的才能。
开封府的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故事已讲到尾声:“那三杰逼退厉百川后,并未邀功,只在黄河岸边喝了顿酒,便各自离去。段老英雄往苗疆去了,赵将军回营复命,青衣客则飘然而去,不知踪迹……”
酒客们听得意犹未尽,有人忍不住问道:“先生,您说这三人还会再聚吗?”
说书先生捋着胡须,神秘一笑:“江湖路远,聚散有时。但依我看,这‘龙门渡三杰’的名号,怕是要响彻天下了。说不定哪日再逢乱世,这三位英雄还会并肩而立,护佑这苍生呢!”
窗外的秋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开封府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茶馆外的石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卖糖画的小贩吹着哨子,货郎摇着拨浪鼓,一派市井喧嚣。
没人知道,这场关于“三杰”的议论,会如何搅动未来的风云。段尘还在前往苗疆的路上,青衣客的身影已出现在天山脚下,赵匡胤则在邺城演武场挥汗如雨。他们或许从未想过,一场偶然的并肩作战,会让自己的名字传遍江湖,成为各方势力眼中的“变数”。
但这就是江湖,就是乱世。一个名字,一段传说,往往能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无数人的野心与好奇。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透过茶楼的说书声、客栈的酒气、驿站的马蹄声,悄悄追踪着这三颗突然升起的新星,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时机。
聚贤楼的酒客渐渐散去,说书先生收拾着醒木,准备下一场开讲。桌上的残酒倒映着窗外的天光,像一片小小的江湖,藏着说不尽的恩怨与传奇。而关于“龙门渡三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被更多人传唱,在这深秋的风里,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