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龙门渡的清晨,总是被湍急的水声裹挟着寒意。赵匡胤站在渡口旁的峭壁上,望着下方奔腾咆哮的浊流,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丈高的水雾,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他身后,三十余名精锐兵丁正紧张地检查着兵刃甲胄,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与对岸连绵的山峦相映,更添几分肃杀。
“将军,所有绊马索和滚石都已就位,只等那群狗贼自投罗网。”副将张猛大步走来,甲胄上的铜环随着动作轻响,他脸上带着兴奋,更多的却是凝重。
赵匡胤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渡口处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又望向上下游隐蔽处埋伏的兵丁,沉声道:“告诉弟兄们,今日之战,不是为了军功,是为了让黄河两岸的百姓能喝上一口干净水。厉百川要让这黄河变成毒河,我们就偏要让他的算盘落空。”
话音刚落,下游方向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隐约的嘶吼。赵匡胤瞳孔一缩,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那不是人声,更像是野兽被激怒时的咆哮,却又带着几分诡异的整齐。
“来了!”张猛低喝一声,拔刀出鞘。
只见一群身影从下游的拐角处涌来,约莫百余人。他们衣衫褴褛,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双眼翻白,嘴角挂着涎水,正是被厉百川用毒物控制的“毒人”。这些人本是附近的村民或流民,被毒物侵蚀了心智,只剩下嗜血的本能,此刻正被十余名黑衣人手执皮鞭驱赶着,朝渡口冲来。
“放箭!”赵匡胤一声令下,峭壁上的弓箭手松开弓弦,箭矢如飞蝗般落下。然而那些毒人仿佛不知疼痛,中箭后依旧嘶吼着向前,有的甚至徒手拔下箭簇,伤口处流出的血竟是黑紫色的。
“这群怪物!”一名年轻兵丁看得咋舌,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赵匡胤眼神一凛,扬声道:“他们曾是百姓,是被厉百川残害的无辜人!我们要做的,是解脱他们,不是畏惧他们!张猛,带一队人守住栅栏,用长矛挑翻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水边!”
张猛领命,带着十名兵丁冲到栅栏后,长矛如林,稳稳地扎在地上。当先的几名毒人扑到栅栏前,被长矛刺穿身体,却依旧用利爪疯狂抓挠着木栏,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就在这时,黑衣人中突然冲出两个身影,身形快如鬼魅,手中各持一把淬了毒的短刀,直扑栅栏的薄弱处。“是厉百川的左右手,‘毒蝎’和‘恶狼’!”有兵丁认出了他们,惊呼出声。
赵匡胤早有防备,身形一跃,从峭壁上顺着绳索滑下,长剑出鞘,带着破空之声拦在两人面前。“你们的对手是我!”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拦路?”毒蝎冷笑一声,短刀带着腥气直刺赵匡胤心口。赵匡胤不闪不避,手腕翻转,长剑格开短刀,顺势削向对方咽喉。这一剑又快又狠,毒蝎没想到这年轻将领竟有如此身手,慌忙后跳,衣袖却被剑锋扫过,划开一道口子,顿时渗出黑血——剑上虽无毒,却沾染了方才毒人溅起的血污。
“找死!”恶狼见状,挥刀从侧面偷袭。赵匡胤左脚为轴,身形旋身避开,长剑反手一撩,逼得恶狼连连后退。三人瞬间缠斗在一处,刀光剑影中,赵匡胤的招式大开大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竟是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峭壁上的弓箭手继续放箭,压制着后续的毒人,栅栏后的兵丁则用长矛不断挑刺,将靠近的毒人一一放倒。但毒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不断有新的毒人涌上,栅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几处木柱已被撞得微微倾斜。
“将军,栅栏快撑不住了!”张猛的喊声带着焦急,他的手臂被一名毒人抓伤,伤口处迅速泛起青肿。
赵匡胤心中一紧,看准毒蝎出招的破绽,长剑猛地刺出,正中对方肩头。毒蝎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他趁机回身,对着峭壁上大喊:“推滚石!”
早已待命的兵丁立刻撬动巨石,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头顺着斜坡滚下,带着轰鸣砸向人群。一时间,毒人被砸得血肉模糊,阵型大乱,黑衣人的驱赶也出现了停滞。
“好机会!”赵匡胤大喊,“张猛,带一半人绕后,抄了他们的后路!”
张猛咬着牙,撕下衣角裹住伤口,领命带着十五名兵丁从侧面的小路迂回。他们刚绕到黑衣人身后,就见一名黑袍人正站在一块高岩上,手持一个陶罐,似乎在念着什么。
“不好,他要投毒!”张猛大吼,举枪便刺。黑袍人回身,将陶罐掷向黄河,张猛一枪挑中陶罐,罐口碎裂,黑色的粉末撒落在岸边的岩石上,顿时冒出阵阵白烟,岩石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拦住他!”赵匡胤也冲了过来,长剑直取黑袍人。黑袍人武功不高,却异常狡猾,借着毒人的掩护连连后退,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哨。随着呼哨声,更多的毒人从上游涌来,竟是源源不断。
赵匡胤看着不断增加的毒人,又望向奔腾的黄河,心中清楚不能再拖延。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弟兄们,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守住这龙门渡!让厉百川看看,这天下,不是他能随意祸害的!”
兵丁们被他的气势感染,齐声呐喊,挥舞着兵刃与毒人厮杀。赵匡胤更是身先士卒,长剑所过之处,毒人纷纷倒地,偶尔有漏网的黑衣人靠近水边,都被他一一斩杀。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沾满血污的岩石上,泛着诡异的红光。黄河的水声依旧咆哮,却仿佛被岸边的厮杀声盖过了几分。赵匡胤抹去脸上的汗水与血污,看着身边的兵丁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补上,心中既有悲痛,更有决绝。他知道,只要再撑片刻,等段思平赶来,或是等到张猛抄后成功,这场仗就有胜算。
然而,就在这时,上游传来一阵更密集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铁甲撞击的声响。赵匡胤抬头望去,只见又一队黑衣人与毒人正朝这边涌来,为首的那道身影,黑袍上绣着一只狰狞的蝎子——厉百川的亲卫到了。
他握紧了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场仗,显然比预想中更难。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目光扫过身后的黄河,又望向远方的山峦,仿佛看到了无数百姓的脸庞。
“死守!”赵匡胤的声音在渡口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站着,就绝不让一滴毒液进黄河!”
剑影再起,与浊浪同辉,在这龙门渡的险滩上,谱写着一曲属于血性与坚守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