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风禾躲在阴影里,翻找鲁班书,寻找适用的巫术。
指尖飞速翻动泛黄的书页,最终停留在了一则字迹古奥、旁边绘着一朵将开未开、似虚似幻花朵的篇章上。
其名——“飞花触水”。
【……此术能沟通诸花神,祈求降下神力,凝聚神花之虚影花瓣。此花瓣乃至洁至幻之物,弹指间绽放芳华,亦在弹指间凋零谢去,然其存在之刹那,可作无上神器,可破障、移物、杀敌……然施术者需心诚念纯,且神力反噬非比寻常,慎之!重慎之!】
就是它了!
薛风禾双手握诀,默念口诀:“灵台方寸,意动涟漪,飞花一叶,触水无痕……”
咒成的瞬间,她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捻,从虚空中撷取出一片乳黄色的荼蘼花瓣,对着那撞墙怪物的方向,优雅地一弹!
花瓣宛如飞镖一般,割断了怪物手上的红线,然后消散无痕。
断裂的铜钱手串叮当掉落在地上。
那怪物被惊动,转过身,露出了一张五官错位、布满青紫撞痕的脸,它那双空洞的眼睛环顾四周,似乎有些茫然,竟歪打正着地朝着薛风禾的方向走来。
如果只有这一只怪物倒没什么好怕的,薛风禾就是担心打斗声会引来更多的怪物。
这时,薛风禾回想起邹若虚曾提过的,某些执念深重的怪物会被特定的“规则”束缚或吸引。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模仿着那扭曲的语调,快速念道:“……道法自然……回头是岸……”
怪物行走的动作一顿,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薛风禾心脏狂跳,握紧了剑柄,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然而,那怪物又茫然地回到了墙边,用那扭曲的声音念叨:“……回头……是岸?岸在……何方?咚!”
它说着,继续用它那顽固的脑袋,一下下地撞着原来的墙壁:
“……道法自然……撞破南墙……方见真章……咚……”
“……”薛风禾心道,对,犟种永不服输,继续犟,不要停!
然后她放出五只小纸人,小纸人们灵巧无声地跑到铜钱手串掉落的地方,合力举起手串,吭哧吭哧地扛回到她身边。
薛风禾收了手串,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去。
出门没走两步,数十只潜伏在屋顶、廊柱后面的怪物同时一股脑地朝她扑了出来。
薛风禾被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这些怪物竟然还懂得埋伏人!
她在断壁残垣间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避开几次扑击。
她急于突围,正焦灼时,突然看见前方的石头上面,出现了一个桃人巫偶,它穿着一身褪色的红色小道袍,见薛风禾发现了它,木臂一抬,手指坚定地指向了侧后方,薛风禾这才发现,那里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老榕树的树枝遮挡的小径。
桃人巫偶,会不会是青哥派来的?还是噩梦里的陷阱?
踌躇片刻,见怪物越来越多,薛风禾心想,赌一把!
随即朝着桃人所指的幽僻小径跑去。
沿着这条小径,邪祟稀少了许多,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为她暂时驱散了障碍。
只有那桃人,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时不时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枯树枝头、或是断墙之上,每一次都精准地为她指明下一步的方向,如同一个鬼魅般的向导。
终于,在那桃人最后一次出现在一口被藤蔓半掩的古井边,并用手指明确指向井下后,它周身那微弱的灵光彻底消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重新变回了一个毫无生气的普通木偶。
薛风禾小心翼翼地挪到井边,冰凉的石沿硌着她的掌心。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探出头,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望去。
井下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
井底的空间比她想象的更为开阔幽邃。岩壁上幽蓝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亮,映照出中央那一潭如同墨玉般沉寂无波的地下湖水。
而就在那黑水之畔,盘踞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一具森白的大型骨骸。
它的上半身,是挺拔的、属于人类的骨架轮廓,肋骨根根分明,脊柱蜿蜒而下。但头骨的额头部分多出了峥嵘嶙峋的龙角骨,而且自腰椎开始,形态骤变,连接着的是一条巨大、蜿蜒、节节狰狞的龙形尾骨!
尾骨漫长地延伸出去,最终没入那漆黑的湖水之中,不知其尽头在何方。
白骨静静地盘踞着,头颅微垂,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下方如镜的水面,紧闭的下颌骨似乎含着一丝永恒的、无声的叹息。一股混合着威严、悲凉与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压迫得薛风禾几乎喘不过气。
在这具人身龙尾的巨型骷髅身上,好几处地方,都贴附着黄色的符纸。
那些符纸似乎年代久远,纸张泛黄,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有些已经黯淡,有些却依旧鲜红刺目。它们像是某种沉重的烙印,紧紧地贴在白骨的额骨、胸骨、以及几处较大的龙尾关节之上。符纸在幽蓝苔藓的光线下,无风自动般微微颤动着,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睡的力量,又像是森严的禁锢标记。
“青哥?于师青?”
薛风禾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轻轻地在空旷的井下石窟中回荡。
声音落下,石窟内只剩下死水微澜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认为那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遗骸时——
那具低垂的、贴着一张黄符的白骨头颅,极其轻微地、带动着颈椎骨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却精准地让那空洞的眼窝,从“凝视”水面,转向了“看”向井口上方的她。
薛风禾的心脏猛地一跳!
紧接着,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搭在盘绕龙尾骨上的、属于人类部分的森白指骨,缓缓地抬起了寸许。它的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对抗巨大的束缚。
然后,那根指骨的指尖,轻轻地在它身下那块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上,叩击了一下。
“叩。”
声音清脆、空灵,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你……你被困在这里了?这些符纸……”她指着白骨身上的黄符。
指骨停顿了一下,然后连续叩击了两下:“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