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京城血夜与南疆心契
血,浓稠、粘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在冰窖深处幽蓝冰冷的石壁上泼洒出诡异的图案,又被极寒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地面上,以复杂的几何图形和扭曲的符文勾勒出一个直径约三丈的漆黑法阵,阵眼处摆放着几件东西:一个不断翻滚着灰色雾气的骨瓮,一截漆黑如墨、生有七节的怪异藤蔓,还有……一碗盛放着玄黑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液体的玉盏——玄阴真水!
法阵边缘,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看服饰是宫中低等太监或杂役,身体干瘪,脖颈处都有极深的割伤,鲜血早已流尽,渗入法阵的沟壑之中。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
而法阵中央,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面容枯槁、留着三缕长须的道人——正是太子身边那位首席“仙师”玄冥子——正手持一柄漆黑的桃木剑,脚踏禹步,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和步法,法阵中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骨瓮中发出凄厉的鬼哭,那截七节藤蔓无风自动,玄阴真水表面更是泛起阵阵涟漪,散发出至阴至寒、却又蕴含着某种邪恶生机的气息。
法阵之外,太子萧恒披着厚厚的貂裘,脸色在冰窖幽蓝光芒和法阵黑雾映照下显得苍白而亢奋,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身边站着另外两名“仙师”和几个气息阴冷、显然是“荆棘之眼”高手的护卫。
“……以玄阴为引,聚九幽之息,夺乾坤造化……”玄冥子的咒语越来越急,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腾起黑色的火焰!他猛地将剑指向那碗玄阴真水!
“嗡——!”
玄阴真水剧烈震荡起来,碗中那玄黑色的液体仿佛沸腾,冒出大量灰白色的气泡,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又腐蚀一切的阴寒邪恶气息轰然爆发,席卷整个冰窖!墙壁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加厚,法阵中的黑雾疯狂旋转,隐隐形成一个模糊的、仿佛无数痛苦面孔扭曲而成的旋涡!
萧谨言藏在通风口附近的阴影中,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这股邪恶气息冻结。他看得分明,那玄阴真水正在被某种邪恶仪式“激活”或“污染”,其蕴含的至阴之力被强行扭曲,与某种来自九幽的秽恶之力结合,变成了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这绝不是为了炼丹!这是在炼制某种邪物,或者……为“圣蛊计划”准备最关键的一环!
太子竟然真的敢在皇宫禁地,用活人鲜血和如此邪恶的仪式亵渎国器(玄阴真水乃皇室秘藏,某种程度上象征着王朝底蕴的一部分)!其疯狂与丧心病狂,已无可救药!
更让萧谨言心惊的是,他注意到冰窖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尚未使用的、贴着封条的木箱,箱子上隐约有南疆风格的纹饰。显然,太子与“荆棘之眼”、南疆的勾结,已经深入到了具体物资的层面。
必须阻止!立刻!
萧谨言心中杀意沸腾,但他强行克制着冲出去的冲动。对方人数占优,且有玄冥子这等邪道高手和“荆棘之眼”护卫,硬拼绝非上策。他的目标是破坏仪式,拿到证据,并尽可能确保玄阴真水不被彻底污染或夺走。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冰窖结构。冰窖为了保持低温,墙壁极厚,但通风系统相对脆弱。那个正在运转的邪恶法阵,能量波动剧烈,对环境的稳定性要求很高……
一个计划瞬间成形。
萧谨言悄无声息地退回通风甬道,对等在那里的吴管事急速低语几句。吴管事脸色骤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迅速沿原路返回地面,去执行萧谨言的命令——调动周尧那三百亲信卫士中的一部分,在皇宫外围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骚乱,吸引部分守卫的注意力,并准备好接应。
而萧谨言自己,则再次潜入冰窖,这次他的目标不是法阵中心,而是冰窖支撑结构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通风系统的主管道。
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巨大的冰柱和堆积如山的冰块阴影中穿行,避开有限的几盏长明灯的光照范围。寒气刺骨,但他的心比冰更冷,动作却比猫更轻灵。
很快,他找到了第一处目标:一根支撑着部分屋顶的巨大承重冰柱,柱体内部因为年代久远和温度变化,已经出现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缝。萧谨言从怀中取出几枚特制的、内藏火药和尖锐钢针的“破冰锥”,估算好角度和力道,手腕一抖,数枚破冰锥悄无声息地钉入裂缝深处,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尾部。
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都是结构相对薄弱或靠近法阵能量扰动区域的位置。
最后,他来到通风主道的一个隐蔽检修口。打开锈蚀的铁栅,里面是黑洞洞的、布满冰霜的管道。他取出一小包吴管事准备好的、混合了磷粉和刺鼻药材的粉末,用火折子点燃引信,迅速将粉末包扔进管道深处,然后立刻关闭栅门,飞速后退,隐藏到一块巨大的冰块之后。
“轰!”
沉闷的爆炸声在通风管道内响起,并不剧烈,但足以引起管道内积冰的崩塌和堵塞!同时,刺鼻的黄色烟雾从管道各个出口(包括玄冥子等人所在的区域)猛然喷涌而出!
“怎么回事?!”
“通风管道!有动静!”
“保护太子殿下!保护仙师!”
冰窖内顿时一片混乱!黄色烟雾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迅速弥漫,严重干扰了视线和呼吸。法阵中正在进行的仪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玄冥子咒语一顿,桃木剑上的黑焰摇晃了一下,玄阴真水的沸腾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法阵能量一阵紊乱!
“有刺客!找出来!”太子萧恒又惊又怒,在护卫的保护下连连后退,呛得咳嗽不止。
趁此良机,萧谨言动了!他的目标明确——那碗正在被污染的玄阴真水!他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暴起,身形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法阵中央!
“拦住他!”玄冥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尖叫,手中桃木剑黑焰大涨,隔空一剑劈向萧谨言!一道阴寒刺骨的黑色剑气疾射而出!
萧谨言不闪不避,甚至没有拔剑(他未带惯用长兵,只带了贴身短刃),只是将内力灌注于右掌,一掌拍出!掌风刚猛炽烈,带着沙场征战淬炼出的凛然正气,与那黑色剑气狠狠撞在一起!
“砰!”
气劲四溢,黑雾与掌风同时溃散!玄冥子被震得后退一步,脸上闪过惊容:“好刚猛的内力!你是谁?”
萧谨言一言不发,脚下步伐变幻,已抢到那玉盏之前!伸手便抓!
“休想!”一名“荆棘之眼”的护卫怒吼着挥刀砍来,刀法狠辣刁钻。另一名护卫则洒出一把泛着蓝光的毒针!
萧谨言看也不看,左手衣袖一卷,内力鼓荡,将大部分毒针扫飞,同时右手变抓为拍,一掌印在那持刀护卫的胸口!护卫如遭重击,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冰墙上,眼看是不活了。而萧谨言的右手,已稳稳抓住了那盛放着玄阴真水的玉盏!
玉盏入手冰凉刺骨,那股邪恶的阴寒之力顺着掌心疯狂向他体内钻来!萧谨言闷哼一声,只觉半边手臂瞬间麻木,经脉刺痛。他不敢迟疑,运起全身内力抗衡,同时身形急退!
“留下真水!”玄冥子目眦欲裂,这玄阴真水是他们计划的关键,耗费无数心血才激活到这一步,岂容有失!他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出符咒,剑身黑焰暴涨数尺,化作一条狰狞的黑蛇,噬向萧谨言后心!
另外两名“仙师”和剩余护卫也拼死围堵上来!
萧谨言陷入重围,左手短刃出鞘,化作一片寒光,格开数件兵刃,但右臂被玄阴真水的邪力侵蚀,动作稍缓,被一道阴风扫中肩头,衣衫破裂,留下一条乌黑的伤痕,火辣辣地疼,显然带有剧毒!
他心知不可恋战。目光扫过冰窖入口方向,那里已经被烟雾和混乱的侍卫堵住。他猛地一跺脚,身形不是向外,反而向着冰窖更深处、堆放南疆物资的角落冲去!
“他想干什么?!”太子惊疑不定。
只见萧谨言冲到那几个木箱前,短刃连挥,劈开箱盖!里面赫然是各种毒虫卵、古怪矿石和药材!他抓起一把不知名的赤红色粉末,运足内力,猛地向后一撒!
粉末遇到冰窖中弥漫的未散黄烟和法阵残留的黑气,竟然“轰”的一声,爆起大团大团的暗红色火焰!这火焰温度不高,却散发出浓烈刺鼻、令人头晕目眩的烟雾,瞬间将追兵笼罩!
“咳咳!是南疆的‘迷神瘴’!闭气!”玄冥子惊呼,急忙屏息后退。
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萧谨言身形如电,不是走向大门,而是扑向冰窖另一侧墙壁——那里有一扇极少开启、用于紧急时搬运大型冰块的后门!他早就通过吴管事提供的冰窖结构图记下了位置!
“拦住他!他要从后门跑!”太子嘶声喊道。
但被“迷神瘴”所阻,追兵慢了一线。萧谨言已冲到后门前,灌注内力,狠狠一脚踹在门栓上!
“咔嚓!”门栓断裂!厚重的包铁木门被他一脚踹开!凛冽的夜风裹挟着雪花倒灌而入!
萧谨言毫不犹豫,纵身跃出门外,身影瞬间没入皇宫外围复杂园林的黑暗之中。他右臂抱着那冰寒刺骨的玉盏,左肩伤口麻木蔓延,体内气血被玄阴邪力与所中毒素搅得翻腾不止,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吴管事事先安排的接应点,在园林假山、殿阁阴影中急速穿梭。
身后,冰窖方向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纷乱的脚步声,整个皇宫的警钟被急促敲响!大队侍卫被调动起来,火把的光亮如同一条条火蛇,在宫殿群中游走搜寻。
然而,萧谨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在夜色的掩护和内部接应的帮助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搜捕,最终从另一处早已安排好的、更加隐秘的排水口,遁出了皇宫范围。
当他踉跄着回到秘密农庄的地下密室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吴管事早已焦急等待,见他浑身染血(自己的和敌人的)、脸色青白、右臂覆盖着一层薄薄白霜、左肩乌黑伤口触目惊心,惊得魂飞魄散。
“王爷!”
“无妨……死不了。”萧谨言将依旧散发着阴寒邪气的玉盏小心放在铺了厚绒布的桌上,自己则跌坐在椅子上,急促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玄阴真水……已初步被邪法污染,但核心……似乎尚未完全转化……必须……尽快净化或封印……”
他迅速交代了冰窖中所见所闻,太子的疯狂,仪式的邪恶,以及“荆棘之眼”与南疆的物资证据。
“王爷,您先疗伤!老奴立刻去请信得过的太医……不,去请陆炳大人和周尧将军安排!”吴管事急道。
“不……”萧谨言摆摆手,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太子仪式被破坏,玄阴真水被夺,他必然狗急跳墙!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抢在他反扑之前,控制局面!”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一字一句地下令:“吴叔,你立刻联系陆炳和周尧,将今夜之事告知,请他们务必在今日早朝之前,控制皇宫部分关键门户和京畿几处要道,尤其是太子可能调动的兵马。联络礼王、肃王等宗亲,请他们即刻入宫,以‘惊闻宫中有变、担忧陛下安危’为由,要求面圣!同时,将我得到的南疆物资证据,抄录一份,匿名送交几位以刚正着称的御史台官员!”
“王爷,您这是要……”
“清君侧,正朝纲!”萧谨言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太子勾结邪教,亵渎宫禁,残害人命,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父皇受制,国本动摇,本王身为皇子,靖边亲王,岂能坐视?今日,便要当着文武百官、宗亲勋贵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太子罪行确凿,赌的是仍有忠臣义士心怀社稷,赌的是他萧谨言在军中和朝野尚未完全消散的威望与人心!更赌的是,他能在太子疯狂反扑和“荆棘之眼”可能的干预下,迅速控制局面!
“可是王爷,您的伤……”
“皮肉之伤,死不了人。”萧谨言撕下衣襟,迅速包扎左肩伤口,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服下,运功暂时压制右臂的玄阴邪力。“快去!时间不等人!另外,传令给我们在城外待命的北境精锐小队,让他们化整为零,潜伏入城,在指定地点集结待命,以防万一!”
“是!老奴……遵命!”吴管事知道此刻已无退路,重重磕了个头,转身匆匆离去。
密室内,只剩下萧谨言一人。他低头看着桌上那碗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玄阴真水,又摸了摸怀中那份记载着林肃南疆进展的密报副本,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林肃……”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疲惫却坚定的弧度,“京城这边,我不会输。南疆……就拜托你了。我们……都要活着看到血月之后的太阳。”
他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调息。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而一场决定大靖王朝命运的风暴,已然在晨曦中,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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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炎谷外围,清晨。
林肃从短暂的调息中醒来。昨夜他与甲三等人对火蜥蜴坡进行了远距离观察,发现黑水部驻军果然增加了,且似乎有频繁的小股队伍向着炎谷深处(很可能是沸水潭方向)移动,印证了岩卡关于“圣使”在布置阵法的情报。他们谨慎地没有靠近,天亮前便安全返回。
此刻,他感到怀中的“乌啼”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轻微的悸动,不再是针对离火之精或赤鳞巨蟒的那种共鸣或吸引,而是一种……仿佛被远方某种同源或相克力量引动的震颤。
同时,他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心悸与担忧,方向……似乎是北方。
是萧谨言?京城出事了?还是……玄阴真水?
他无法确定,但这种冥冥中的感应让他更加紧迫。今日必须再次尝试与赤鳞巨蟒沟通,寻找取得或利用离火之精的方法。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召集甲三和岩卡(岩卡已于凌晨返回,带来了更多关于“圣使”地图可能标注的几处阵法节点的粗略信息),迅速部署:
“岩卡,你带两人,按你得到的线索,去探查沸水潭外围可能的阵法节点,切记只远观,绝不靠近,记录下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人员活动或地形变化。”
“甲三,你带其余兄弟,继续严密监视火蜥蜴坡和鹰嘴岩附近,确保我们退路安全,同时留意是否有其他陌生势力靠近的迹象。”
“我独自再入山洞。今日,无论如何,要取得进展。”
众人领命,分头行动。
林肃再次踏入古老的山洞,沿着熟悉的阶梯下行。与昨日不同,他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但这份牵挂并未扰乱他的心神,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他能感觉到,“乌啼”的悸动在他接近平台时变得更加明显。
平台上,景象依旧。赤鳞巨蟒似乎感知到他的到来,在他踏出阶梯的瞬间,便睁开了那双冰冷的竖瞳。但今日,巨蟒的眼神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仿佛等待。
林肃如昨日一般,盘膝坐下,横剑于膝。他没有急于尝试沟通,而是先将自己的心绪完全沉静下来,将那份对萧谨言的担忧、对平州的记挂、对血祭的愤怒、对使命的责任……所有纷杂的情绪,一一梳理、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澄澈如镜、坚定如铁的“心火”。
他再次运转内力,但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或防御,而是主动将那份“澄明”与“坚定”的心念,通过内力与“乌啼”剑的共鸣,缓缓释放出来,如同无形的涟漪,荡向四周炽热的火灵之力,也荡向那静静凝视着他的古老生灵。
赤鳞巨蟒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它缓缓垂下头颅,更近地靠近林肃。这一次,它没有触碰林肃的手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林肃膝上的“乌啼”。
林肃福至心灵,双手捧起“乌啼”,将剑身平举,清亮的剑锋映照着金红色的火焰与巨蟒暗沉的鳞光。
赤鳞巨蟒的竖瞳中,倒映着“乌啼”的影像,也倒映着林肃沉静的脸庞。它沉默着,仿佛在回忆,在确认。时间,在这灼热的平台上,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赤鳞巨蟒忽然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嘶鸣,这嘶鸣不再带有任何威胁,反而像是一种叹息,一种……认可。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那道喷涌着金红色火焰、包裹着离火之精的孔洞,又回头看了看林肃,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它长长的、覆盖着赤红鳞片的尾部,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平台边缘,指向那道鸿沟的方向。
林肃心中一震。这是……引路?还是考验?
他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看向鸿沟对面。鸿沟下方红光隐现,深不见底。巨蟒的尾巴就搭在边缘,鳞片紧贴滚烫的岩石,纹丝不动。
是要他……踩着它的尾巴过去?
这个念头太过惊人。但巨蟒的眼神平静,尾巴也稳稳不动。
林肃深吸一口气。他选择相信这古老生灵的灵性,也相信“乌啼”带来的联系。他调整内息,将状态提升到最佳,然后,抬脚,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赤鳞巨蟒那冰冷而坚硬的尾部鳞片!
巨蟒的尾巴稳如磐石,甚至微微调整角度,让他踩踏的位置更加平稳。
一步,两步……林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步伐稳定,气息均匀。鸿沟中蒸腾的热浪几乎要将他吞噬,全靠内力与意志支撑。
短短丈余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当他终于踏过巨蟒的尾巴,双脚落在对面石台的边缘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汗水完全湿透。
他转过身,对着依旧将尾巴搭在鸿沟之上、静静凝视着他的赤鳞巨蟒,深深一礼。
巨蟒缓缓收回尾巴,重新盘踞回岩壁,闭上了眼睛,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不再理会。
林肃这才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那喷涌着金红色火焰的孔洞,以及火焰中心那颗缓缓旋转、美轮美奂的离火之精。
炽热,难以想象的炽热!即使有“乌啼”的清冽气息护体,有苍梧部药粉的清凉,林肃依然感觉自己的头发、眉毛都要被烤焦,皮肤传来阵阵刺痛。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这是凝聚了大地火灵精华的至阳之火!
他该如何取走离火之精?直接用手?恐怕瞬间就会化为灰烬。用“乌啼”去挑?剑身能承受吗?会不会破坏离火之精的稳定性?
他仔细观察。火焰似乎是从孔洞深处的地脉中喷出,离火之精悬浮其中,被火焰滋养包裹。或许……需要连同火焰一起“接纳”或“引导”?
他想到了岩卡的话:“心火澄明,可御地炎。”
心火澄明……指的是内心的纯净与坚定,或许也指一种与火灵之力的共鸣状态。他刚才正是以“澄明心火”通过了巨蟒的认可。
那么,现在,是否要以同样的“心火”,去沟通、去引导这外在地火中的精华?
林肃再次闭目,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自己那份为了守护而生的、纯净坚定的意志之火。他缓缓伸出右手,不是抓向离火之精,而是虚按向那团金红色的火焰,掌心向上,如同捧接。
他将自己“心火”的意念,通过手掌,缓缓传递出去,尝试着去接触、去理解那狂暴炽烈的地火之灵。
起初,只有灼痛。但渐渐地,随着他心念的纯粹与坚持,那团金红色火焰的躁动似乎平息了一丝。火焰中心,那颗离火之精的旋转速度,也微微慢了下来。
一种奇异的、仿佛意识层面接触的感觉,如同最细微的电流,顺着无形的连接,反馈到林肃的心神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心灵中响起的、古老、浑厚、充满无尽热力与沧桑的声音:
“……为何而来……”
林肃在心中坚定地回答:“为阻邪祭,护苍生,借汝阳炎,涤荡阴秽!”
那声音沉默片刻,仿佛在审视他的灵魂。然后,林肃感到掌心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流,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精纯浩瀚、至阳至刚的能量,缓缓流入他的掌心,顺着手臂经脉,流向他的全身!
不是离火之精被取出,而是……离火之精认可了他,主动分出了一缕最本源的精纯火灵之力,融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掌心上方的金红色火焰骤然收敛,那颗鸽卵大小的离火之精光华内蕴,不再剧烈旋转,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孔洞上方尺许处,仿佛在等待。
林肃知道,他成功了!他得到了离火之精的认可,获得了它的一部分力量,并且似乎……可以有限地引导或影响它了!
他睁开眼,眼中仿佛有金红色的火苗一闪而逝。他伸出手,这一次,毫无阻碍地,轻轻握住了那颗光华内敛的离火之精。
入手温润,并不灼手,仿佛一颗有生命的暖玉,内部流淌着液态的火焰。一股庞大而温和的至阳之力,顺着掌心涌入,与他体内刚刚获得的那缕火灵之力融合,流转全身,不仅瞬间驱散了连日疲惫和旧伤隐痛,更让他感觉力量充盈,仿佛与脚下的大地火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他小心地将离火之精收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以多层防火隔热材料制成的特制皮囊中,贴身放好。
转身,再次对着似乎陷入沉睡的赤鳞巨蟒行了一礼,然后沿着来路,快速返回。
当他走出山洞,重新见到焦急等待的甲三等人时,天色已近正午。
“将军!您终于出来了!没事吧?”甲三看到林肃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内力消耗和高温炙烤),但眼神明亮,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凝浑厚,而且手中空空,腰间皮囊却微微鼓起,心中已有猜测,又惊又喜。
林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道:“立刻召集所有人,撤回最隐蔽的营地。离火之精已得,我们必须立刻研究如何使用它破坏血祭,同时……京城那边,恐怕有巨变,我们必须加快行动!”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怀中的离火之精传来阵阵温热的波动,仿佛在回应着他心中的那份悸动与牵挂。
风暴,已在各地同时掀起。而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正在飞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