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瓶里,那好不容易凝聚成形的金色小人儿,光芒黯淡,轮廓模糊,像被水打湿的糖画,眼看就要散开。
君昊看着焰焰姨姨的脸色比刚刚结束战斗时,更加苍白了,她抱着瓶子,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
焰焰尝试调动周身的神力,手心溢出温和的光芒,想要将那涣散的精魂重新聚拢。可那光芒落入瓶中,如同石沉大海,精魂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凝聚的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此时,焰焰自己的气息也很不稳定,刚才那场战斗消耗太大,黑红色的毁灭火焰似乎还在她体内留下了一些躁动。
“不行……这样太慢了……”她喃喃自语,眼神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团若隐若现、散发着七彩光晕的核心,那是她本源力量最重要的核心——混沌火的心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还有一个办法……”她的声音坚定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心火相融,同生共契……以我之存,续你之魂!”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就要向自己胸口那团本就少了一半的心火挖去!(之前有一部分心火融入了玄羽的神魂)
“焰儿,不可!”
一个焦急万分、属于那个“陌生”师祖娘娘的声音,猛地从虚空中炸响,试图阻止。
但晚了。
焰焰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毅然将手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一团无比绚烂、却也无比脆弱的七彩火焰,被她硬生生剥离了出来!就在火焰离体的瞬间,她整个身体猛地一颤,那团七彩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焰焰她自己,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凝实窈窕的成年身形,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变得透明,开始不断缩小。
焰焰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身体因为心火被撕裂的剧痛而蜷缩起来,但她咬着牙,双手捧着那团已经变得微弱、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七彩小火苗,小心翼翼地将它送向了昆仑瓶。
那簇属于她、带着她所有生命印记和力量的小火苗,颤巍巍地飘入瓶中,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缠绕上玄羽那缕即将消散、黯淡下去的金色精魂。
两簇火苗接触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君昊在一旁看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看过娘亲偷偷看的那些哭哭啼啼的电影,都没有眼前这一幕让他难受。他看着焰焰姨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看着她忍着那么大的痛苦,只是为了救瓶子里的小人儿。
当瓶子里那涣散的金色精魂,因为七彩火苗的融入而重新稳定下来,光芒逐渐亮起,人形轮廓比之前第一次凝聚时还要清晰、凝实许多时,焰焰姨姨……已经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了一簇极微弱不堪,仿佛呼吸重一点都会吹灭,带着一丝七彩光晕的小火苗。它轻轻地跳动着,散发着懵懂而脆弱的气息。
君昊似乎听到那簇小火苗里,传来一个很细微、如同梦呓般的声音,重复着一个模糊的执念:“找到他……守护他……” 然后,连这点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小火苗在本能地跳动着。
师祖娘娘的身影彻底凝实,出现在石桌旁。她看着那簇微弱的小火苗和旁边昆仑瓶里稳定下来的精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火苗和瓶子一起捧在手心,发出了一声悠长、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叹息。
“痴儿……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君昊吸了吸鼻子,看到师祖娘娘出现,又看到瓶子里玄羽叔叔的精魂没事了,焰焰姨姨也还在(虽然变成了一簇小火苗),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师祖娘娘来了,一切都还有救!
然后,他看到师祖娘娘空着的那只手上,光芒一闪,出现了一团……泥巴?
在君昊看来,那就是一团看起来普普通通、黄褐色的泥巴,跟他和幼儿园小朋友在沙坑里玩的泥巴没什么两样。
师祖娘娘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那团泥巴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被揉捏、塑形。先是一个圆圆的头,然后是身体、四肢……君昊睁大了眼睛,看着师祖娘娘像玩橡皮泥一样,很快捏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坯胎,眉眼轮廓,依稀能看出玄羽叔叔的样子。
“哦!”君昊恍然大悟,原来师祖娘娘是要给玄羽叔叔做一个新的身体!用泥巴做!这个他熟!他上次也用泥巴捏过一个小鸭子,虽然最后被雨淋化了。
师祖娘娘将捏好的泥巴小人放在一旁,又拿起昆仑瓶,指尖细细引导,将瓶内那已经十分凝实的金色精魂,小心翼翼地牵引出来,如同捧着一点金色的晨露,缓缓注入了那个泥巴小人的眉心。
泥巴小人身上闪过一层柔和的金光,随即隐没,看起来……更像一个沉睡的婴儿了。
就在君昊想着,玄羽叔叔是不是马上就要睁开眼睛,活过来的时候,一个他有点熟悉,但又很久没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娘,在下已找到合适的托生地点,可放心前去。”
君昊扭头一看,洞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穿着他熟悉的妖庭将领的甲胄,面容冷峻,眼神深邃,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冥阳叔叔!他看起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少了些少年意气,多了些沉稳和……一丝令君昊有点后怕的阴郁。
师祖娘娘看向冥阳,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君昊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冥阳,”师祖娘娘开口,语气是君昊从未听过的冷硬,“合作的事,本座答应了。但是,你们魔族的行事,必须在本座允许的范围内。”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冥阳叔叔那似笑非笑的脸庞,生硬地告诫他:“不可伤及三界无辜生灵的性命,也不可破坏因果循环。”、
冥阳叔叔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那不像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低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师祖娘娘:“因果循环?呵呵……这世间所谓的因果,不过是强者书写,弱者遵循的剧本罢了。”
君昊听得云里雾里,合作?魔族?冥阳叔叔不是獓因族的吗?怎么又变成魔族了?还有因果循环是什么?幼儿园老师只教过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师祖娘娘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像打哑谜一样,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君昊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冥阳便转身在前面引路。
师祖娘娘小心地捧着那簇微弱的小火苗和那个注入精魂的泥巴小人(现在应该叫玄羽叔叔的新肉身了),跟着冥阳,一步踏出,便消失在原地。
君昊赶紧跟上,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人界。这里是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村庄,田野阡陌,鸡犬相闻。他们停在了一户姓君的农家小院外。
院子里,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腹部微微隆起的小妇人,正坐在矮凳上,费力地搓洗着木盆里的衣服。
师祖娘娘看了看手中的泥巴小人,又看了看那小妇人,指尖轻轻一弹。
那泥巴小人化作一道细微、凡人根本无法察觉的金光,如同归巢的乳燕,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小妇人隆起的腹中。
小妇人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继续低头洗衣。
君昊看着这一幕,小脑袋点了点。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玄羽叔叔钻进那个阿姨的肚子里了,就像种子种进土里,等着发芽长大就好了!他记得幼儿园老师就是这么教他们种向日葵的。
事情好像终于告一段落。君昊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想起了那个神秘声音的承诺。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爹爹和娘亲的往事呢?他歪着小脑袋,看着那户姓君的农家,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一点点小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