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重庆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山城特有的执拗,说下就下,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像被人从云端狠狠砸下,噼啪作响地撞击着青石板路,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将整座依山而建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朦胧之中。凌啸岳紧握着油纸伞的竹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伞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步履匆匆,如同一只在密林中穿行的孤狼,警惕地扫视着迷宫般蜿蜒的贫民窟小巷。雨水顺着伞沿汇成细流,冰冷地滑落在他肩头,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直侵骨髓。他下意识地将衣领拉高,不仅是为了挡雨,更是为了掩饰那张在暗影中棱角分明、此刻却写满凝重的脸。每一步踏下,都像是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他清楚,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暗藏杀机。

转过第三个拐角,一盏昏黄如豆的煤油灯光芒在雨幕中摇曳。凌啸岳的脚步在一家挂着老方修表木牌的小店前戛然而止。那木牌的边角已被岁月啃噬得有些发白,在风雨中微微晃动。店里,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修表匠正佝偻着身子,在昏暗中低头忙碌,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凌啸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用指关节在蒙着水汽的玻璃门上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是他们之间早已约定的暗号,如同暗夜中悄然传递的密语,精准而致命。

修表?老方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骤然一缩,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而无声地扫视过凌啸岳身后空无一人的雨巷,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轻轻放下手中的镊子。

嗯,进口货,走势不准。凌啸岳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怕惊扰了这雨夜的宁静,说出了那句对接的暗号。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袖口里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老方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拉开门闩,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进来吧,这鬼天气。他侧身让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凌啸岳如狸猫般闪身而入,反手迅速关上门,门闩落下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店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机油味、旧木头的霉味和煤油燃烧后的烟火气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零件,大大小小的齿轮、发条、表盘,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此起彼伏的声充斥着整个空间,清脆而规律,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具象化,凝固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一分一秒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老方没有多言,只是熟练地掀起柜台后的一块暗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入口,做了个的手势,低声道:都到齐了,就等你。

地下室比地面店铺更加简陋压抑,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人体的汗味。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摆在中央,桌面上斑驳不堪,四周已经坐了五个人,将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凌啸岳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默寡言的档案员沈煜默,他总是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他并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眼神警惕如猎犬的,他是组里最年轻的成员,此刻正不安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指节泛白;刚从报社匆匆赶来的沈安娜,她的发髻一丝不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与这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以及另外两名小组的核心成员,他们脸上的风霜和眼中的坚毅,无声地诉说着潜伏生涯的艰辛。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深深的疲惫,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却又不约而同地燃烧着一簇破釜沉舟的决绝火焰,那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情况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凌啸岳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深色的中山装,腰间那把泛着冷光的勃朗宁m1911手枪轮廓清晰可见,无声地昭示着局势的凶险。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雨水的寒意,渡边那条老狐狸已经开始动手了,警察总局昨天有三名兄弟,都是曾经和我有过直接接触的同志。他刻意加重了二字,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愤怒。那不仅仅是同志,更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沈安娜闻言,秀眉微蹙,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杏眼此刻蒙上了一层忧虑:内鬼的问题,比我们最初预估的要严重得多。渡边这几天突然加强了所有会议地点的布防,甚至更换了三条常用的巡逻路线,这绝不是巧合,他一定嗅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显然这个消息让她心头一沉。作为小组的情报分析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内鬼意味着什么——那是藏在心脏里的毒刺,随时可能致命。

所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凌啸岳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将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用力摊在桌上,纸张边缘因受潮而微微卷曲。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地图中央的一栋建筑,那里被红笔圈了出来,孙志远的私人会所,明天晚上八点,将在这里召开最高级别的秘密会议。根据苏曼丽提供的最新情报,参会人员不仅包括日军驻重庆特务机关的核心成员,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凝重,我们追查了整整半年的那个内鬼,也会露面。

苏曼丽的情报......可信吗?一直沉默的沈煜默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清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与审慎,她毕竟是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双面间谍,谁知道她的情报是真是假,背后又藏着什么目的?作为档案员,他深知情报的真伪足以决定一场行动的成败,甚至是无数人的生死。

不可信。凌啸岳的目光沉静如水,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们没得选。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这是目前三个月来,唯一能接近的机会,也是揪出内鬼的最后希望。我和沈安娜将假扮成从满洲来的商人夫妇,利用孙志远贪财的弱点,通过他的关系混入会场。

太冒险了!一直沉默不语、脸色黝黑的秦海龙突然拍案而起,厚重的八仙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油灯都晃了晃,险些熄灭。他是老方临时通知赶来的本地游击队长,此刻脸上写满了焦虑与反对,额头上青筋暴起,静园是什么地方?那是孙志远的老巢!四周全是渡边的人,明哨暗哨加起来不下五十个!你们俩进去,那就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与凌啸岳是多年的生死之交,绝不愿看到他如此冒险。

秦队长说得对。老方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同样充满担忧,语气却依旧沉稳冷静,根据我们连续三天的观察,静园内部至少有二十名配备精良武器的武装特务,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外围还有一个中队的伪军在周边街道不间断巡逻。一旦暴露,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根本无法在外围提供任何有效的支援。老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加压抑。

凌啸岳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子弹壳,那是一枚已经变形的步枪弹壳,边缘还残留着烧灼的痕迹。他将子弹壳轻轻放在地图中央的位置,那锈迹仿佛是凝固的鲜血与时间的沉淀。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与沉痛。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枚不起眼的子弹壳上,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去年冬天,在磁器口码头,为了掩护我撤退,小张用身体挡住的那颗子弹留下的。凌啸岳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怀念,他才十九岁,刚从学校毕业,连枪都没摸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弹壳,仿佛在触摸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这枚弹壳,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我们的每一次犹豫,每一次退缩,都可能让更多像小张一样的同志牺牲。现在,我们要么抓住这个机会,要么就等着被渡边一个个揪出来,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疲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与决绝:我知道这是赌博,拿我们两个人的命去赌!但为了那些牺牲的兄弟,为了不让更多人白白送死,这赌局,我们必须下注!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钟表依旧不知疲倦地作响,仿佛在为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倒数着时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但眼神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燃烧,那是绝望中的希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道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凌啸岳掌心那枚变形的黄铜弹壳上。弹壳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仿佛能嗅到三个月前那场大火的灼热与血腥。

这是山猫留下的。凌啸岳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低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磁器口仓库,他为了把日军军火库的布防图送出来,被自己人出卖了。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弹壳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那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重庆城,我就站在嘉陵江对岸,看着他像个火球似的在仓库里挣扎......

他突然攥紧拳头,指骨发出的脆响。方才还氤氲着悲伤的眼眸骤然收缩,寒光迸射如出鞘的军刀:我们已经折了十七个兄弟!如果这次让带着情报跑了,前线不知道还要填进去多少人命!这不是冒险——他猛地拍向桌面,茶杯震得叮当乱响,这是咱们的命!

地下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固执地敲打着,像是在为这场生死抉择倒计时。沈安娜凝视着凌啸岳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耳垂都泛着激动的潮红。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少校,此刻眼底深处翻涌的,除了复仇的火焰,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看到的情景,他独自一人对着山猫的空床位枯坐了整夜。

我有个条件。她突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凌啸岳霍然转头,锐利的目光带着审视扫过来。

沈安娜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斩钉截铁:我要跟你一起进去。她轻轻抚摸着旗袍领口那枚珍珠胸针——那是微型相机的镜头,作为《中央日报》的记者,上周刚采访过静园的主人。论对上流社会那些虚伪的社交礼仪,你我谁更拿手?她突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发髻中抽出一根银簪,况且——银簪尖端精准地刺入桌面,颤巍巍地立在地图上的位置,我的枪法,未必比你差。

不行!凌啸岳想也不想地回绝,眉头拧成了疙瘩,静园里至少有二十个日本宪兵,还有安插的眼线,太危险了!

现在才想起危险?沈安娜嗤笑一声,红唇勾起冷冽的弧度,指尖在银簪尾端轻轻旋转,凌少校,您怕是忘了咱们的合作协议?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中混着淡淡的硝烟气息拂过凌啸岳鼻尖,您要是不带我,我现在就给中共重庆市委打电话。您说,他们会不会觉得,让军统少校单独行动更鲁莽?

两道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一个如鹰隼搏兔般锐利逼人,一个似深潭静水般沉静坚韧。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噼啪炸响,连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急促起来。凌啸岳看着她眼底那抹不容退让的倔强,突然想起情报科的档案——这个看似柔弱的女记者,三年前曾单枪匹马从南京沦陷区逃出来,腰间中过一枪,硬是捂着伤口走了七十里山路。他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好吧。但你得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必须完全听我指挥。

一言为定。沈安娜拔下银簪,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珍珠胸针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狡黠的光。

凌啸岳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重新压回心底,俯身指向桌上摊开的地图。手指在静园的位置快速游走,指甲在纸面划出细微的声响:现在分配任务。沈安娜和我伪装成夫妇混入慈善晚宴,目标是随身携带的微型胶卷,顺便——他指尖重重落在二字上,把藏在咱们队伍里的耗子揪出来。

鹰眼!他转向角落里阴影处,一个始终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闻声抬头,帽檐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左眼眉骨处一道疤痕斜斜划过,你去静园对面的汇丰银行楼顶,占据制高点。凌啸岳做了个瞄准的手势,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只要看到我们拔枪,或者内鬼想溜,不用请示,直接打烂他的脑袋。

明白。鹰眼微微颔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帽檐下的单眼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这个半年前从淞沪战场爬回来的狙击手,据说枪下从无活口。

沈煜默。凌啸岳转向那个始终埋首档案堆的年轻人,他鼻梁上架着厚厚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是带着几分怯懦。你利用警察厅档案员的身份,监控静园周边所有电话线。他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电话亭的位置,一旦发现有加密电报的电波,立刻用暗语汇报。另外——他压低声音,你得盯着总局内部的动静,别让渡边那个老狐狸趁机端了咱们的老巢。

沈煜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默默从抽屉里拿出速记本,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将每个要点都标上红色着重号。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父亲就是三个月前被害死的密码专家。

秦队长!凌啸岳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落在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身上。秦海龙的军靴重重一磕地面,震起细微的尘土。你的任务最关键。凌啸岳指尖重重敲在静园外围的环形马路上,明晚九点整,你带特别行动队以查酒驾为名实施交通管制,把前后门都给我堵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不许开火。

放心!秦海龙拍着胸脯,铜纽扣震得叮当响,我的人都是跟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绝对可靠!他脖颈上挂着的狼牙项链随着动作晃动,那是去年在平型关捡的纪念品。

老方。凌啸岳最后看向角落里的修表匠,老人正在用油布擦拭着镊子,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情报汇总和撤离路线就拜托您了。他恭敬地微微躬身,在这群人里,只有对这位六十岁的老情报员,他才会如此客气。我们需要三条不同的撤退路线,包括嘉陵江的水路。

早弄好了。老方从樟木箱底掏出一卷泛黄的油纸,展开后是静园周边的详细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路线。红色是主路线,走小巷;蓝色备用,穿民居;黑色是紧急疏散通道,得钻下水道。他用镊子夹起图钉,在三个路口标记出小小的红十字,每个点都安排了接应的,都是些卖烟卷、修鞋的老实人。

凌啸岳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从内袋掏出一个油纸包,解开后露出六枚崭新的银元,银元边缘还闪着银白色的光泽。他将银元一一放在众人面前:这是行动经费......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补充道,也是抚恤金。如果有人回不来,老方会把钱送到你们家人手上。

银元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没人伸手去拿。沈安娜突然将自己面前的银元推了回去,珍珠胸针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晕:我的那份先存你那儿。她仰头一笑,眼角的梨涡里盛着重庆女人特有的泼辣与乐观,等咱们把揪出来,我请大家吃巷尾那家九宫格火锅,毛肚管够!

凌啸岳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突然觉得掌心的弹壳没那么硌手了。窗外,嘉陵江的水声隐约传来,带着重庆夏夜特有的湿热气息,仿佛在为这场孤注一掷的行动,奏响序曲。

凌啸岳迎上沈安娜那双清澈如溪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纯粹的坚定。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一瞬,唇边缓缓漾开一抹罕见的、带着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驱散了些许会议室里凝重的死气:“好,一言为定。”三个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行动代号?”老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早已在泛黄的笔记本上做好了记录的准备,笔尖悬在纸面上方,静候指示。

凌啸岳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桌上那张布满密密麻麻标记的重庆城防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边缘摩挲着。最终,视线定格在代表日军情报头子“渔夫”的那个猩红标记上,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捕鱼。”他顿了顿,指尖重重地敲在那个红点上,“我们这次要钓的,是一条足以搅动整个战局的大鱼。”

会议结束时,窗外连绵的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湿润气息。众人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迅速而无声地分批撤离,没有多余的交谈,只有眼神间无声的默契与嘱托。他们的身影融入重庆城沉沉的夜色,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却又蕴含着改天换地的力量。

凌啸岳是最后一个走出修表店的。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旋即被老方从里面闩好。刚踏上湿滑的青石板路,老方略显迟疑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凌少校,有件事……”

凌啸岳闻声止步,转过身。老方站在门框的阴影里,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从里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摩挲过多次。“这是沈安娜的档案,我……我托人查到的。”老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凌啸岳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信封粗糙的纸面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过疑虑,沈安娜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偶尔流露出的超乎常人的警觉,以及她对危险近乎本能的预判,都让他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她隐瞒了很多事,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但他从未想过要去主动揭开她的过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何必深究?他沉默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信封原封不动地递还给老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不用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谁的心底没有几道不愿示人的伤疤,谁没有几个深埋的秘密呢?”他选择相信,相信这个在关键时刻与他并肩的女子。

老方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的挺拔背影,那背影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孤勇的决绝。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沉重。转过身,他将那封承载着未知过往的信封扔进了炉膛。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黑色的灰烬如同蝴蝶的翅膀,在微弱的气流中盘旋片刻,很快便将那些或许会改变许多事情的不为人知的过往,彻底化为虚无,消散在空气中。

凌啸岳走在雨后的街道上,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悸,带着一丝甜润,却又隐隐透着血腥味。远处,断断续续传来零星的枪声,沉闷而压抑,像是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正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残酷战斗,提醒着他这座城市的脆弱与危险。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夜空,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一弯残月挣脱束缚,在薄如蝉翼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清冷的光辉洒下,如同沈安娜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眼睛,深邃而迷人,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探寻。

腰间口袋里的勃朗宁手枪轮廓分明,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单薄的衣衫硌着腰腹,像一个沉默的提醒,时刻警示着他明天将面临的九死一生。但此刻,凌啸岳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他知道,明天晚上的行动,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可他别无选择。为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兄弟,为了这个风雨飘摇、危在旦夕的国家,也为了身边那些值得他用生命去信赖的战友,他必须赌上自己的一切,包括这条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性命。

转过街角,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心头一跳。沈安娜正静静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他,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外套。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温婉而坚韧的轮廓,平日里那股拒人千里的高冷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邻家女子般的温暖,与那个在记者会上言辞犀利、锋芒毕露的女记者判若两人。

“穿上吧,夜里凉,别感冒了。”沈安娜将外套自然地递给他,语气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相识了很久,久到可以卸下所有伪装。

凌啸岳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他将外套穿上,大小竟然刚刚好,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与疲惫。他看着沈安娜被夜风吹乱的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心中那份疑虑再次悄然浮起,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行动?这太危险了,对你而言,不值得。”他想知道答案,不仅仅是出于指挥官的职责,更是源于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沈安娜微微抬起头,清冷的月光恰好映在她的眼中,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那光芒比天上的星辰更亮,比地上的灯火更暖:“因为我们是战友。”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只是战友?”凌啸岳追问,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与紧张,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沈安娜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然后,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狡黠,有温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明天行动结束,如果我们都还活着,我告诉你答案。”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优雅地走进沉沉的夜色。高跟鞋敲击在湿滑路面上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凌啸岳的心弦上,留下一连串余音。凌啸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看着她的背影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逐渐消失在巷口的尽头,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是成功后的黎明,还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但此刻,看着那件带着她体温的外套,感受着那份若有若无的牵挂,他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仿佛心中那片荒芜的土地上,悄然绽放出了一朵希望之花。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多少危险,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细密的雨丝又开始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淅淅沥沥,如同情人的低语,又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悲壮的序曲。凌啸岳紧了紧腰间的手枪,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转身,他的身影也迅速融入了重庆城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明天,将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一天。而他,凌啸岳,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暴风中文推荐阅读:反腐风云之收官之战重生之权臣的掌中娇和亲公主之冷霸汗王的心尖宠大梦我仙诀食香离谱!谁家召唤师开局召唤龙王总裁大人,V587!我的老爹是重生花神不花小王公锦鲤少女逃荒种田二十五岁才激活神豪系统?开局被富婆包围,校花:那我走?让你扮演胡桃,你把全网当客户?七公子1腹黑老公,严肃点!女主请自重,我真的只想刷奖励啊火葬场奇谈小时候救的校花,长大后她倒追我蛇蝎毒妃:本宫不下嫁换嫁八零:新婚夜队长起来洗床单暴君爹爹的团宠小娇包灾难艺术家溺宠俏妻:傲娇总裁狠狠爱全民女神:重生腹黑千金穿成恶毒后娘后她带崽野翻了!渣男系统:在恋爱游戏里大放异彩替嫁神医:腹黑世子,甩不掉带一帮靓妞去修仙我官场崛起,退婚的女友开始倒追黄金庭院:从灵开始的现世生活不凡法师都市魔神:渡劫失败,夺舍重修娱乐圈最强替补工厂里的夫妻都市之神帝驾到重生了,此时不浪何时浪邻居是热芭?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欺骗世界,我打造了现代超凡文明妻子背叛:摇身一变成太子至高使命分身强度拉满,我杀穿高武世界修真三千年,校花竟是我老婆嫡女虐渣手册国庆回家多了个姐姐大小姐失忆后,前任纷纷回头了阿姨,你也不想这事被孩子知道吧重生之我只想做个贪财好色的俗人重生1978:我的媳妇是女知青妖女满堂?明明是仙子忠诚!天师莫十七重生77:一根鱼竿开启财富人生
暴风中文搜藏榜:我成了五个大佬的白月光舞动娱乐圈夺梦九帝斩天诀直上青云:从高考落榜开始血月之咒蜜宠娇妻:BOSS夫人拽又甜每天一个战神技能华枝春满隋末扬旌都市修真:无敌杀伐开局操作蝙蝠侠重生60年代开始奋斗盛宠娇妻理论上可行东京大律师:开局律所破产苟不住的空间主豪门盛宠:司少,轻宠港综:开局叛出和联胜混世龙医这趟穿越有点险美女校花的全能保镖勒少的心尖萌妻婚后交锋之辣妻难驯重生87退婚后,前妻一家急疯了嫡女凶猛都市极品小仙医风水:姐,我不想努力了都市玄道入狱成为天机神算,国家请我出山冥公子濒死病人,一首大不为震惊全网穿成男神电脑怎么破现代都市的鉴宝王者农门旺女:皇后,快来给朕抱抱!不敢在群里喊老婆,怕她们全回话重活之逍遥大明星重生空间之媳妇逆袭挂机修炼的我不敢躺平风雨兼程度十年从四合院开始的操蛋人生港综:卧底三年,我成了龙头恶魔99次蜜吻:老公,宠太猛透视神医女婿天才萌宝,妈咪一个亿龙影战神:王者归来爱上女处长:一念翻身开局支援藏西,我成了封疆大吏原神之古雨魔神我重生断绝关系,你们还没完了
暴风中文最新小说:都市异能:觉醒暗夜之瞳重生86:摆摊起家,赚钱宠妻女现代人修行日常股神记阴舆渡阳:鬼修契房成仙录抗战我们不要跟你打属灵觉醒:我与神的连线中为了白月光要离婚绝色娇妻悔断肠院士重生,一架战鹰惊世界末世修仙,普通人逆袭成仙开局透视眼:赌场封神千王路科技突围:从省委大院开始成年人的无奈不屈中华从表面上我应该是个武者的哥逆袭:从方向盘到财富榜逆袭万界四合院异能逆袭官场诱惑灵气复苏:我靠炼器无敌都市异能之逆袭平行蓝星,准备摆烂却又被套牢!地核里面淘点金华夏无神?我捡的少女是西王母!神之手:执掌万物蓝图开局支援藏西,我成了封疆大吏第十医院,专治异能病服务员?不,我是京圈小少爷抗战之海棠血泪诸天万界人生体验开局觉醒顶级异能,我要爽活一世娱乐:顶流小花怀里钻,我摊牌了欢喜:系统加持,校花房东太温柔港片:系统加持,舞女献媚尽风流香江的亚洲时代重返1979:从赤脚医生到国医时空守墓者高武:从琴姨上门道歉开始无敌重生:回到1983当富翁权欲之涡重庆谍战:敌特在行动激活万倍返还后,女神绷不住了死神当保镖!冰山总裁她心动了重生后,我从医神开始登上神坛我在不存在的古代行佛废土纪元:我的御兽有亿点特殊抗日战争之东方战场傻子得道成医仙高武:破灭虚空签到!从穷鬼到都市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