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里,周文渊负手而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药柜上密密麻麻的抽屉,鼻翼微动,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他今日依旧是一身便装,神色却比上次来访时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凝重。
脚步声从后堂传来,周文渊立刻收敛心神,转身望去。
陈林缓步走出,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寻常待客。他走到主位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周组长,考虑好了?”
周文渊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小先生,您上次提的要求,涉及部门核心机密,权限极高。我向上级反复陈明利害,经过激烈讨论,上面……原则上同意了。”
陈林端起手边的粗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周文渊知道眼前这少年心思缜密,绝非寻常孩童,便不再绕弯子,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袋,推到陈林面前。
“这是您要的,关于阴煞门的部分资料。包括我们掌握的其外围据点分布图(仅限于江源及周边区域),已知的几位重要头目代号及粗略特征描述,以及他们惯用的一些邪术手段分析和应对建议。”周文渊语气郑重,“更核心的内容,比如其山门所在、内部组织结构、以及他们寻找之物的具体情报,需要等小先生展现出相应的‘诚意’后,才能进一步提供。”
陈林放下茶杯,拿起那个牛皮纸袋,并未立刻打开。指尖触及纸袋的瞬间,他能感觉到上面附着了一层极其微弱的能量印记,显然是某种防伪和追踪的手段。他心念微动,一丝蕴含“归墟”意韵的真元悄然掠过,那层能量印记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无声无息地消散。
周文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隐秘印记消失了,心中对陈林的手段更是忌惮。
“诚意?”陈林抬眼,看向周文渊。
“小先生明鉴。”周文渊正色道,“我们需要确切的,关于阴煞门骨干成员的行踪情报,最好是能锁定其重要头目。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采取有效行动,也能据此向上级申请调阅更高级别的档案。”
陈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他自然明白周文渊的意思,官方需要确切的战果来交换更重要的情报。这很公平。
“城西,废弃义庄。”陈林淡淡开口。
周文渊精神一振,身体不自觉坐直:“小先生有发现?”
“昨晚,阴煞门一位号称‘幽泉使’的,带着两具铁尸,三名手下,在那里布置炼魂邪阵。”陈林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幽泉使?!”周文渊失声低呼,脸色骤变,“他可是阴煞门内有名的煞星,化劲中期的修为,驱鬼御尸的手段极为难缠!我们追踪他很久了!小先生,您……您是如何得知?可知他们现在……”
“死了。”陈林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连同那两具铁尸和手下,都死了。邪阵已破,残魂已散。”
“什……什么?!”周文渊猛地站起身,撞得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死了?幽泉使……死了?谁……谁动的手?”
他无法相信,那个让他们特殊部门都感到棘手、多次围捕都功亏一篑的幽泉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城西义庄?还连同两具铁尸和所有手下?
陈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古井。
周文渊接触到他的目光,一个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是他?!
是了!除了这个神秘莫测、实力进展速度堪称恐怖的少年,还能有谁?他刚才轻易抹去能量印记的手段,他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神……都在无声地昭示着这个令人惊悚的事实!
他独自一人,或者说最多加上陆家的人从旁协助,就覆灭了由幽泉使带领的一支阴煞门精锐小队?
周文渊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再次看向陈林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原先的审视、招揽、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同等甚至更高层次强者时的郑重,甚至是一丝敬畏。
“小……陈先生,”周文渊不自觉地改变了称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立刻派人前去核实。”
“请便。”陈林做了个随意的手势,“尸体和现场应该还在。不过,我建议你们动作快些,处理干净,免得引起普通民众恐慌。”
周文渊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通讯器,走到角落低声快速吩咐起来。
片刻后,他返回座位,脸上的震惊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部门负责人的冷静与锐利。
“陈先生,如果核实无误,您这份‘诚意’,分量足够了。”周文渊沉声道,“我会立刻申请调阅关于阴煞门的甲级档案,包括您感兴趣的,他们可能正在寻找的‘玄阴玉魄’的相关信息。”
“玄阴玉魄?”陈林眉梢微挑,这个名字从周文渊口中说出,意味着官方确实掌握着更多情报。
“是的。”周文渊确认道,“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信息和古籍比对,阴煞门近期确实在疯狂寻找此物。此乃至阴至寒的天地灵物,具体功效不明,但对其宗门必然至关重要。我们怀疑,江源地区可能就有此物的线索,或者……已经出世。”
陈林目光微闪,想到了陆云熙那奇特的先天寒症。这两者之间,果然有所关联。
“除了情报,”陈林再次开口,“我还需要一些东西。”
“陈先生请讲。”
“第一,我需要一个安全的,不受打扰的炼丹之所,以及一批品质上乘的玉盒、玉瓶,用于保存灵物。”
“可以,我们部门有安全屋和物资储备,可以提供给先生使用。”周文渊一口答应。
“第二,”陈林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文渊,“关于我的信息,包括我的实力,今日之言,我不希望出现在任何官方的常规报告和档案记录中。我知道你们有特殊渠道和密级,该怎么做,周组长应该明白。”
周文渊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陈林的底线。他沉吟片刻,郑重承诺:“陈先生放心,关于您的一切,将列入部门最高机密‘龙纹’档案,仅限有限几人查阅,绝不会外泄,更不会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最好。”陈林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与官方合作,借其力而避其弊,是目前情况下不错的选择。
“相关资料和物资,我会尽快准备好,送至回春堂。”周文渊起身,再次向陈林微微躬身,“陈先生,合作愉快。”
陈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送走步履匆匆、难掩激动的周文渊,陈林独自坐在前堂,手指摩挲着那个牛皮纸袋。
筹码已经掷出,接下来,就看官方能反馈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了。
而那个“玄阴玉魄”,似乎也越来越有趣了。
风雨欲来,这局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