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前抵达山寨,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白纱,把寨子裹得严严实实,连门口的灯笼都只剩一团昏黄光晕。
秀兰领着几名妇人,拎着冒着热气的铜壶,怀里抱着叠得整齐的干净布条,踩着雾汽迎上来,声音压得低却透着利索:“恩公,热水备好了,伤员先往这边屋挪!”
另一侧,负责后勤的汉子们早已腾出三间空屋,门板擦得锃亮——一间铺满了松软干草,专门安置夜袭时受了轻伤的民兵;另外两间空荡荡的,就等着堆收缴的物资。
刚进寨门,杨毅便沉下脸,语气干脆利落:“大虎、牛四,带弟兄们把这二百多匹马先赶到后山去,别在寨子里扎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牛六,你拿上油锯:“牛六,在后山赶盖马槽。油锯锯树、劈竹子都快,争取天亮前弄出雏形。”
顿了顿,他扫过雾中忙碌的人影,补充道:“今天寨里施粥,这么多马留在跟前太招摇,后山偏,雾又大,不容易引人注意,赶紧办!”
大虎、牛四和牛六齐声应下,立刻招呼人手:牵马的拽着缰绳往雾里钻,扛工具的跟着牛六踏过湿滑山路,脚步匆匆往后山去了。
这边刚安排妥当,伍驰便大步穿过晨雾跑过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嗓门压得低却难掩兴奋:“恩公!清点得差不多了!这次收获太足了——缴获的刀枪剑戟堆了满满两间屋,还有鲜卑兵身上扒下来的皮甲、棉袍,堆得跟小山似的,足够咱们弟兄们换一波新装备了!”
日上三竿,暖融融的阳光透过依维柯房车的窗帘缝隙钻进来,杨毅睡得正沉,连眉头都舒展开——昨晚夜袭折腾半宿,此刻正补着难得的安稳觉。
“咚咚咚!”急促又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下打断了酣眠。
杨毅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拉开门,语气带着刚被吵醒的不耐烦:“周先生?啥事儿啊?”
门口的周先生满脸急色,搓着手道:“杨小哥,对不住扰你清梦!是赵整的人又来了——可不光是来见你,还在寨门口闹起来了!”
“又来?”杨毅眉头一皱,转身就想关门,“不见不见,让他们等着,就说我不在。”
“别别别!”周先生连忙拦住他,语气更急了,“不是单纯来见你!他们带着十几个人,跟一对母女起了冲突,都快动手抢人了!”
他顿了顿,满脸为难:“要是旁人,咱们直接就赶出去了,可这是赵整府上的人,我们也不敢擅自处置,实在不知道该咋安排,只能来喊你了!”
“抢人?”杨毅的睡意瞬间没了,一股火气“噌”地冒了上来,咬牙道,“反了他们了!”
他也顾不上整理衣衫,跟着周先生就往寨门口走,老林和牛大叔闻讯也赶紧跟了上来——昨晚弟兄们打了一夜仗,此刻都在歇着,他身边也没带牛四、牛六这些得力干将,就这三个人陪着。
还没到寨门口,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近一看,寨门口早已围得水泄不通,都是些看热闹的寨民,低声议论着不敢上前。
人群自动往两边让开一条道,杨毅大步走了进去。只见场中分成两拨人:一边是个穿着锦缎马褂、脑满肠肥的管家模样的人,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体面的乡丁,一个个挺胸凸肚,眼神倨傲;另一边则是一对母女模样,中年妇女护着身边的年轻姑娘,两人都低着头,衣服虽然没有补丁,面料也还算规整,却透着一股逃难的狼狈,不像是高官显贵,倒像是富人家出来的仆人。
那年轻姑娘吓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中年妇女紧紧攥着姑娘的手,脸上又急又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前面。
管家模样的人一看见杨毅,先是愣了愣——眼前这人衣着奇特却英姿挺拔,头发有些乱,但眉宇间的英气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立刻猜到这位便是“活神仙”,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拱手道:“哎呀!这想必就是杨神仙吧?前日小的给您递过拜帖,我们赵府的老祖宗病了,一直都想见见您,不知您今日可有时间?”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杨毅根本不吃这套,抬手指着那对母女,语气冰冷,“我问你,你们跟她们咋回事?为啥要在我寨门口闹事?”
管家脸上的笑僵了僵,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口道:“嗨,杨神仙您误会了!这俩是逃难来的,我看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想着带回赵府做个下人,给口饭吃,可她们偏不乐意,真是给脸不要脸!”
“你放屁!”中年妇女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我们根本不想去!是你们硬拉着我闺女,还要抢人!我们就是想在寨子里讨个活路,你们凭啥强迫我们?”
“还有这种事?”杨毅的火气彻底上来了,指着管家的鼻子怒喝,“你们赵府招人就是这么招的?光天化日之下硬抢?真当我这寨子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管家被他这股气势吓得一哆嗦,知道自己理亏,刚才的倨傲劲儿全没了,脑袋耷拉下来,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