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府衙还没开正门,孙有财就揣着那锭五十两银子,揣得比性命还紧,一路小跑着堵在了衙门口。
他特意换了件还算干净的粗布褂子,却掩不住脸上的贪婪与急切,见差役扛着水火棍出来开门,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嗓门扯得震天响:“大人!冤枉啊!求大人为惨死的王老头伸冤!”
差役被他吓了一跳,刚要呵斥,见他哭得情真意切,又不像故意捣乱,便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府衙正门大开,县令带着一众属官升堂,惊堂木一拍,声如洪钟:“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孙有财连滚带爬地跪到堂中,磕了三个响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哽咽道:“回大人,草民孙有财,城南讨饭沟的百姓。前日草民的老邻居王老头突然暴毙,草民一开始以为是急症,可后来才发现,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哦?”县令挑眉,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你且细细说来,何人下毒?又有何证据?”
孙有财深吸一口气,按照秋菊教的话,添油加醋地说道:“下毒的是我前妻福英!那女人看着老实,心里坏得很!她早就觊觎王老头攒下的那点积蓄,又嫌王老头碍眼,就趁送腌菜的机会,在菜里下了毒!草民亲眼看见,那天她送完腌菜出来,神色慌张得很,脚步都走不稳,当时草民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敢多想。后来王老头死了,草民越想越怕,又听巷子里的婆子们说,那天见她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他话音刚落,秋菊事先打点好的几个婆子就挤到堂前,纷纷跪倒在地:“大人,孙大哥说的是真的!那天我们确实看见福英送腌菜,脸上慌慌张张的,还总回头张望,不像个好人!”“可不是嘛,那福英平日里看着沉默寡言,谁知心思这么歹毒,连孤寡老人都害!”
县令听着众人的证词,眉头渐渐皱起,又问孙有财:“王老头已然下葬,你怎知他是中毒而亡?可有凭证?”
孙有财早有准备,连忙道:“大人,王老头下葬前,草民曾偷偷瞧过一眼,他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分明就是中毒的模样!而且他无儿无女,只有福英常来走动,除了她,没人有机会下手!求大人为民做主,把福英抓来审问,还王老头一个公道!”
县令沉吟片刻,觉得孙有财和几个婆子的证词相互印证,倒也像那么回事,当下拍了惊堂木:“来人!立刻去将那福英缉拿归案,带至堂前对质!”
“是!”两名差役领命,立刻转身往外走。
此时的福英,刚把家里的破碗洗干净,正坐在门槛上缝补一件旧衣裳,想着等宋眠回来,给他煮点热粥。
忽然听见巷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名身着官服的差役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手里的铁链“哗啦”作响。
“你就是福英?”差役冷声问道。
福英心里一慌,连忙站起身,点头道:“官爷,我是福英,不知找我有何事?”
“有人举报你下毒害死了王老头,跟我们回府衙一趟!”差役说着,就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什么?下毒?”福英浑身一震,猛地往后躲了躲,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官爷,你们弄错了!我没有下毒!王大叔是好好的走的,怎么会是我害的?”
“是不是你害的,到了公堂上再说!”差役不容她辩解,铁链“咔嚓”一声锁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
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异样。
福英又急又怕,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朝着众人高声喊道:“我没有害人!我是冤枉的!你们谁能帮我说说,我从来没害过人啊!”
可邻居们要么低头躲开,要么远远看着,没人敢上前替她说话。
毕竟孙有财已经在巷子里闹过一圈,又有几个婆子帮腔,大家心里早就先入为主,觉得她真的做了亏心事。
差役推搡着福英往前走,她的手腕被铁链磨得生疼,脚步踉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一遍遍喊着:“我是冤枉的!放开我!我要等宋先生回来,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可差役根本不理会她的哭喊,拽着她快步往府衙走去。
阳光渐渐升高,巷子里的人慢慢散去,只留下福英那件没缝补完的旧衣裳,孤零零地落在门槛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而此时的宋眠,正赶着马车往城外去。他受熟人所托,要去城郊的庄子上取一批急需的药材,天不亮就出了门,临走前还特意跟福英说了,傍晚就能回来,还给她带街角的糖糕。
他坐在马车上,望着路边渐渐后退的树木,心里想着福英收到糖糕时的笑容,却丝毫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已经将温柔善良的福英,拖进了深渊。
到了府衙,福英被推搡着跪在堂前,抬头看见坐在堂上的县令,还有站在一旁满脸得意的孙有财,心里又气又急,高声喊道:“大人!我冤枉!我没有毒害王大叔!孙有财他是故意诬陷我!”
孙有财立刻跳出来,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毒妇,还敢狡辩!若不是你下毒,王老头怎么会突然死了?那天你送腌菜时鬼鬼祟祟的,大家可都看见了!”
“我没有鬼鬼祟祟!”福英红着眼睛反驳,“那天我只是着急回家给宋大哥做饭,走得快了些,怎么就成了形迹可疑?王大叔的腌菜是我亲手做的,我自己也吃了,怎么会有毒?”
“谁知道你是不是特意避开了有毒的部分!”孙有财强词夺理,又对着县令道,“大人,您可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她就是想脱罪!”
县令看着福英哭得梨花带雨,又看了看孙有财笃定的模样,还有旁边婆子们的附和,心里已然有了偏向。他拍了拍惊堂木,沉声道:“福英,人证俱在,你还敢抵赖?本府再问你一次,王老头是不是你下毒害死的?从实招来,尚可从轻发落!”
福英浑身发抖,眼泪越流越凶,却依旧坚定地摇头:“我没有!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求您查明真相,我不能就这么被诬陷!”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县令脸色一沉,“既然你不肯招供,那就先将你打入大牢,择日再审!等查清楚王老头的死因,看你还怎么狡辩!”
“大人!我冤枉啊!”福英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差役死死按住。铁链勒得她手腕生疼,可更疼的是她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冤屈,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个能证明她清白的人。
差役再次拽起福英,拖着她往大牢走去。
她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堂上的孙有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紧紧攥了攥手里的银子,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