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刚染上浅黄,守报亭的孙有财正倚着门框嗑瓜子,眼神却瞟着来往的旗袍美人。他二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嘴皮子又溜,报亭虽小,倒也凭着活络劲儿攒了些熟客。
午后日头正好,一辆黑色福特轿车缓缓停在报亭旁,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月白绣兰旗袍的妇人。她约莫三十岁,鬓边簪着珍珠钗,手上戴着翡翠镯子,一身贵气遮不住眼底的倦意。
“老板,要一份今日的《申报》。”妇人声音柔婉,带着几分慵懒。
孙有财连忙站直身子,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太太您来啦!今日的《申报》刚到,油墨还香着呢。”他麻利地抽出报纸,递过去时,指尖故意轻轻碰了碰妇人的手背。
妇人微微一怔,抬眼打量他,见他眉眼俊朗,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倒不令人反感。她接过报纸,掏钱包时,金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多少钱?”
“太太您说笑了,一份报纸哪能收您的钱?”孙有财摆了摆手,语气热络,“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想看什么报,吩咐一声,我给您留着。”
妇人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倒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方的老板。”她没坚持付钱,反而多站了片刻,翻看着报纸,眼神却有些涣散。
孙有财瞧出端倪,试探着问:“太太看着像是有心事?这附近的景致虽好,闷在宅子里久了,也难免憋得慌。”
妇人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先生整日忙着生意,家里就我一个人,可不是憋得慌。”
“这可太委屈太太您了。”孙有财顺着话头,语气里满是共情,“您这般模样,本该日日开开心心的,哪能让寂寞绊着?”他说话时,目光坦诚又带着几分温柔,倒让妇人心里一动。
她叫沈曼卿,嫁入顾家三年,丈夫顾老爷一心扑在实业上,对她向来冷淡,偌大的公馆里,她就像个精致的摆设。今日出来散心,本是一时兴起,却没料到会在报亭遇到这么个会说话的老板。
“老板倒是会说话。”沈曼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太太好耳力!”孙有财笑道,“我家住讨饭沟,乡里人在这儿讨生活,守个小报亭混口饭吃。”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能遇到太太您这样的贵人,倒也算我的福气。”
沈曼卿被他哄得心情舒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过去:“拿着,不能总让你白送报纸。”
“太太您这就见外了。”孙有财推辞着,却还是接了过来,顺势说,“要是太太不嫌弃,下次路过,不妨来报亭歇歇脚,我这儿有刚泡的金银花茶,解解乏。”
沈曼卿眼底亮了亮,点了点头:“好啊,下次我再来找你。”她上车前,又回头看了孙有财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轿车驶远后,孙有财捏着手里的钞票,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看得明白,这位顾太太虽有钱有势,却缺了男人的疼爱,正是空虚寂寞的时候,只要他多花些心思,不愁勾不上手。
往后几日,沈曼卿果然常来报亭。有时买份报纸,有时就站在路边和孙有财闲聊。孙有财知她喜好,总捡些趣闻轶事讲给她听,或是说些贴心话,把沈曼卿哄得眉开眼笑。
这日,沈曼卿又来了,神色却有些落寞。“先生昨晚又没回来。”她低声说,眼底满是委屈。
孙有财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声音放柔:“太太,顾先生也是为了家业操劳,只是委屈了您。您这么好的人,本该被好好疼着的。”他说着,悄悄握住了沈曼卿的手。
沈曼卿身子一颤,没有抽回手,反而抬头望着他,眼里泛起泪光:“只有你,才会说这些话。”
“我是真心疼太太。”孙有财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要是顾先生不懂得珍惜,自有懂得的人疼您。”
沈曼卿的心彻底乱了。孙有财的温柔体贴,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孤寂的生活。她望着眼前这个虽出身平凡,却懂她心意的男人,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明晚八点,你到静安寺旁的巷子口等我。”
孙有财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好,我一定准时到。”
沈曼卿匆匆上车离去,孙有财望着轿车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这位有钱的富太太,终究是落入了他的情网。而沈曼卿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又慌又乱,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她渴望被爱,哪怕这份爱,来得并不光彩。
第二晚,静安寺的晚钟刚敲过八响,巷口的路灯昏黄,将树影拉得老长。孙有财揣着满心的躁动,早早候在巷口的阴影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连忙捻灭了烟蒂。
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黑色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沈曼卿推开车门,月白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她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向孙有财。
“你来了。”沈曼卿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眼底却亮得惊人。
孙有财上前一步,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入手温软细腻。“等你半天了,太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温柔,“前面有家客栈,清净得很。”
沈曼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巷子里静极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还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走到客栈门口,掌柜的见孙有财带着女眷,识趣地没多问,只递过一把钥匙:“三楼最里面的房,安静。”
上了楼梯,孙有财推开房门,昏黄的油灯照亮了不大的房间,一张木床,一张方桌,简单却整洁。他反手关上门,转身时,沈曼卿正站在原地,双手攥着旗袍的衣襟,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
“曼卿。”孙有财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柔得像水,“在这里,你不用做顾太太,只做我的曼卿就好。”
沈曼卿抬眼望他,眼眶微微泛红。丈夫的冷淡、宅院里的孤寂,此刻都化作了委屈,在孙有财温柔的目光里决堤。“没人这样叫过我。”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
孙有财上前一步,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指尖的温度让沈曼卿浑身一颤。“我叫,以后我都这样叫你。”他说着,慢慢凑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曼卿,我疼你。”
不等沈曼卿回应,他的唇便覆了上去。沈曼卿先是一僵,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开来,褪去了所有的身份与体面,只剩下最原始的悸动。
良久,两人才分开,气息都有些不稳。沈曼卿靠在他怀里,脸颊滚烫,耳尖泛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有财。”她轻轻唤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娇软。
孙有财抱紧她,心里满是得意与满足。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沙哑:“曼卿,往后有我呢。”
他扶着沈曼卿坐在床边,替她褪去脚上的绣鞋,动作轻柔。沈曼卿闭上眼,感受着他指尖的触碰,所有的顾虑与不安,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渴望被爱,渴望被珍视,而眼前这个男人,恰好给了她想要的温柔。
孙有财吹灭了油灯,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两人躺在窄小的木床上,肌肤相贴,体温交融。沈曼卿蜷缩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你不会负我吧?”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
孙有财收紧手臂,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傻曼卿,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负你?”他说着违心的情话,心里却盘算着往后的日子:有了这位顾太太做靠山,他以后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沈曼卿没有多想,只当这是真心实意的承诺,安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