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名神秘女子出现在李宗仁的营帐外。她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旗袍,脚蹬旧皮鞋,脸上没有妆容,只有两道深深的泪痕,像干涸的河床。她的名字叫沈砚秋,是韩复榘的秘书,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我可以帮你。”她说,声音平静得不像在谈论生死,“但我只求一件事——让我见他一面。”
李宗仁盯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
“因为我手里有证据。”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军官抱着孩子站在战壕边,笑容灿烂,“这是韩复榘的儿子,三个月前死在台儿庄前线。他不知道,那场战斗,正是韩复榘故意撤退造成的。”
李宗仁怔住了,手指微微颤抖。照片上的男孩眼睛明亮,嘴角翘起,像个天使。他忽然想起自己儿子也曾这样笑过,后来却永远留在了长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宗仁低声问。
“因为他恨你。”沈砚秋的眼泪终于落下,“他说,你夺走了他的权力,逼他做傀儡。他以为只要投降,就能保住家人平安……可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妻女也被日军抓走,现在他疯了,只想逃。”
“疯了吗?”李宗仁冷笑,“不,他是清醒的,清醒到可以亲手把整个国家推向深渊。”
那一夜,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背叛哭泣。李宗仁独自坐在灯下,看着那份密报——韩复榘私通日军的情报,以及他在背后策划的一系列溃败计划。每一页都浸染着鲜血,每一字都刺入骨髓。
他站起身,披上大衣,走向关押韩复榘的地方。那里灯火昏暗,只有狱卒提着一盏油灯,映照出墙上斑驳的影子。
韩复榘蜷缩在角落,瘦骨嶙峋,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我不该走的……不该走的……”
李宗仁走近,蹲下来,看着这张曾经威震一方的脸,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你后悔吗?”他问。
韩复榘抬头,嘴唇哆嗦:“我……我只是想活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就不想活?”李宗仁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你的儿子死了,我的儿子也死了,但我们从未放弃!你呢?你连自己的良心都丢了!”
韩复榘愣住,泪水滑落,混着灰尘,流成一条黑色的小溪。
“你知道吗?”李宗仁忽然笑了,笑得凄厉,“真正的战争不在战场上,而在人心。你输了,不是输给了日本人,是你输给了你自己。”
那一刻,韩复榘终于崩溃,嚎啕大哭,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母亲,却又发现母亲早已不在。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李宗仁发布命令: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誓死守住徐州!
与此同时,韩复榘被公开审判,罪名包括叛国、通敌、擅离职守、纵火焚粮等十多项重罪。当枪声响起时,整个营地鸦雀无声,连风都不敢吹动。
李宗仁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升起的烟柱,沉默良久。
沈砚秋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封面上写着:“致李将军”。
李宗仁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 “愿你在黑暗中仍能看见光。”
他握紧拳头,眼角湿润,却不再流泪。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但至少,他已经赢回了人心。
战争不会结束,但希望会生根发芽。
雨还在下,不是温柔的细丝,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鞭子,抽打在帐篷上,发出沉闷如鼓的声音。恩博坐在营帐角落,手指摩挲着一枚旧怀表——那是他阵亡副官留下的唯一遗物,表盖内侧刻着“忠魂不灭”四个字。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那点微光,仿佛能从中看见那些死去战友的脸。
耳畔是风声、雨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响,像某种低语,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卫连长。”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低沉却有力,“你还在想什么?”
恩博抬头,看见的是李宗仁。他穿着沾满泥浆的军装,裤脚卷起,靴子湿透,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的脸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鼻梁挺直,嘴角紧抿,整个人像一尊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的石像。
“我……”恩博顿了顿,“我在想,是不是该把部队带回去。”
李宗仁没笑,也没怒,只是缓缓走近,蹲下来与恩博平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怀表上:“你知道这表为什么还能走吗?”
恩博摇头。
“因为它记得时间,也记得人。”李宗仁低声说,“你不该怕死,你应该怕活得太久,却忘了为何而战。”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恩博心里。他猛地抬头,眼中泛红:“可您知道吗?我们这些基层军官,不是不怕死,是怕死了没人记得我们是谁!”
李宗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震得帐篷微微晃动。
“那你告诉我,如果现在让你去死,你会不会后悔?”
恩博愣住,嘴唇颤抖:“我会后悔……因为我还没报完仇。”
“报仇?”李宗仁眯起眼,“谁的仇?”
“我兄弟的仇。”恩博声音哽咽,“他在南京城外被日本人活埋,只因他不肯投降。他说过一句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李宗仁站起身,拍了拍恩博肩头,动作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那就别跪着活,站起来死。”
那一刻,恩博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像是要冲破胸膛。他闻到了空气中混杂的泥土腥气、血腥味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那是希望的味道。
与此同时,韩复榘正大发雷霆,声音穿透整个营地,如同雷鸣炸裂。他站在一块残破的木板前,手里攥着一封电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脸上肌肉扭曲,双眼通红,像个疯子。
“老蒋调走了我的炮兵旅!”他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是要我死!我要是真打了,就等于替他送命!”
副官小声劝道:“司令,这样下去,恐怕会被定罪啊……”
“定罪?”韩复榘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我早就不怕了!我怕的是活着比死还难受!”
他猛地将电报撕碎,纸片如雪般飘落,落在地上,像一场无声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