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罡风呼啸。
后山禁地,那棵千年老柳树静默无言,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于此。
然而,在无人能窥探的领域,一场无声的盛宴早已开始。
楚休的意识,正沿着亿万条扎根于地底深处的根须,缓缓下沉。
千米之下。
这里是龙虎山地脉龙气的核心。
磅礴、温暖、精纯至极的能量,如同母亲的怀抱,将他的神魂包裹,轻轻温养。
每一次呼吸,神魂便凝练一分。
每一次脉动,力量便壮大一寸。
他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戏,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或者说,从六十年前他指点张之维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待今天。
意识顺着根须网络,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瞬间,整座龙虎山,变成了一副庞大而鲜活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山门处的喧嚣。
广场上的鼎沸。
每一条青石板路,每一间客房,甚至是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切,都在他的无死角监控之下。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仿佛他就是这座山。
山就是他。
山上的一草一木,是他的眼。
山间的每一缕风,是他的耳。
一个藏在客房里的小道士,正对着镜子练习着自以为帅气的拔剑姿势。
两个其他门派的长老,在树下交头接耳,密谋着如何在大醮上为自家弟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几个“哪都通”的快递员,躲在角落里抱怨着这次的工作量,顺便开盘赌谁能拔得头筹。
一切嘈杂,一切密谋,都清晰无比地,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流,涌入楚休的神魂空间。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几个有趣的目标上。
在一间分配给公司的普通客房里。
张楚岚正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给徐三、徐四捶腿捏肩。
“三哥,四哥,你们就瞧好吧,这次罗天大醮,我指定给咱公司拿下一个大彩头!”
他信誓旦旦,唾沫横飞。
那张脸上,写满了“忠诚”与“可靠”。
可在楚休的感知中,这家伙体内的炁,却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藏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外泄。
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先忽悠住这两个傻子,等问完老天师我爷爷的事,我立马拍屁股走人,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
转过头,面对那个正蹲在墙角,用手指戳着蚂蚁的冯宝宝时。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宝儿姐,累不累?渴不渴?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楚休差点没笑出声。
“这张怀义的孙子,跟他当年一个德行,猴精猴精的。”
“不,比他爷爷还能演。”
他的“目光”又转向另一处,武当山的客院。
王也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口水流了一枕头。
王也懒散的看着不远处的张楚岚,随后叹了口气,向着天师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真是麻烦!”
王也看着懒散,但楚休却清晰地“看”到。
在这家伙看似慵懒涣散的炁场之下,隐藏着一个深邃、玄奥、仿佛与天地至理隐隐相合的奇特漩涡。
那双看似惺忪的睡眼中,偶尔闪过的,是洞悉一切,了然于胸的智慧。
“有点意思。”
楚休的根须,还能“闻”到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阴冷、混乱、充满了破坏与毁灭的欲望。
就像是干净的水塘里,滴入了几滴肮脏的油污。
是全性妖人。
他们伪装成各路散人,甚至是一些小门派的弟子,三三两两地混在人群中。
“嘿嘿,听说这次龙虎山要搞个大的,咱们全性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
“掌门说了,这次的目标是通天箓,谁要是能抢到,就是大功一件!”
“抢什么抢,老子的目标是夏禾!听说她也来了!”
“嘘……小声点,这里是龙虎山,到处都是公司的探子和正道高手!”
这些鬼鬼祟祟的密谋,在楚休的全图视野下,如同掌上观纹,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掌控全局,洞悉一切。
他就像一个早就看过了所有剧本和演员资料的导演,悠闲地坐在监视器前,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等待着演员们一个个粉墨登场。
他知道,张楚岚会如何“不摇碧莲”。
他知道,张灵玉会如何与夏禾纠缠。
他知道,王也拜见老天师,也会如何被逼无奈地出手。
他知道,诸葛青会如何败在“不算之算”下。
他也知道,这场罗天大醮,只是一个开始。
是甲申之乱留下的余波,在这里的集中爆发。
是八奇技传人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与交锋。
更是他这个穿越而来的“变数”,正式介入这个世界,探寻自身穿越之谜,完成系统任务的,最佳开端!
“张楚岚,冯宝宝,王也,诸葛青……”
“还有那个,即将搅动天下风云的‘炁体源流’……”
楚休的意识,缓缓从庞杂如海的根须网络中抽离。
后山禁地。
竹林掩映的庭院深处。
那具由纯粹生命精华与雷击木心本源凝聚而成的化身,盘坐在蒲团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深邃得如同万古星空,倒映着整座龙虎山的风起云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仿佛俯瞰众生棋局的笑容。
“棋盘已开。”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棋子,能走出怎样有趣的棋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