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他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仓促。
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庭院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晚风习习,月色如水。
陆灵珊默默地走上前,开始收拾石桌上的杯盘碗筷。
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将两个酒杯,两个茶杯,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
而是犹豫了一下,迈着小步子,凑到了依旧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柳真人身边。
少女今天,似乎格外大胆一些。
“大人……”
她小声地,带着一丝试探和无尽的好奇,开口问道。
“您……您好像对刚才天师大人提到的那个叫张楚岚的晚辈……”
“很感兴趣?”
她不敢说得太肯定。
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虽然自家大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但陆灵珊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已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熟悉到了骨子里。
她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最细微的变化。
就在刚才。
在柳真人提到“怀义那小子,猴精猴精的”时候。
她清楚地捕捉到,大人的嘴角,似乎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一闪而逝。
但她看见了。
那不是平日里那种高深莫测,或是淡漠疏离的笑。
也不是那种看着她时,带着一丝温和的笑。
那笑容……更像是……
像之前在神魂空间里,看到张之维那老狐狸在竹林外急得团团转时,大人嘴角勾起的那种,不干人事的笑容。
是一种……带着一丝玩味和捉弄的笑。
所以,她才斗胆一问。
能让大人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或事,可不多见。
听到陆灵珊的询问。
楚休那枕在脑后的双手,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少女的问题。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都写着“好奇”二字,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猫咪似的追随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哦?”
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珊儿,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
陆灵珊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语塞。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偷看大人您笑了吧?
那也太……太不敬了。
看着少女那张纠结得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楚休也不再为难她。
他从躺椅上,稍微坐直了一些。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不。”
他摇了摇头,悠悠开口,说出了一句让陆灵珊完全没料到的话。
“我对那个叫张楚岚的小子,兴趣不大。”
“啊?”
陆灵珊愣住了。
兴趣不大?
那刚才天师大人说了半天,大人您……
就在她的大脑陷入短暂的宕机时。
楚休那充满了玩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般的愉悦。
“我只是……”
“对那个跟在他身边,喜欢自己挖坑自己埋的有趣丫头,更感兴趣。”
自己……
挖坑……
自己埋?
陆灵珊彻底懵了。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怪异的画面。
一个少女,拿着把铲子,吭哧吭哧地在地上挖了个坑。
然后,一脸满足地,把自己埋了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法门吗?
还是说……那个丫头脑子有什么问题?
她完全无法理解。
柳真人看着她那副呆滞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却没有解释。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冯宝宝。
那个社会我宝儿姐。
那个信奉“能动手尽量不吵吵,打不过就埋了”的奇女子。
这个“自己挖坑自己埋”的梗,简直就是她最鲜明的标志之一。
自己这一句话。
直接点破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的“先知”。
这种感觉……
很不错。
楚休的意识,沉入了神魂空间。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对冯宝宝感兴趣,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份恶趣味。
冯宝宝……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不老不死。
身手高强。
灵魂纯粹如白纸。
还有那混乱到极致,却又与自己的生命精华高度契合的能量。
系统曾经有过模糊的提示。
【世界本源碎片】。
【神之残片】。
这些词汇,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冯宝宝。
她,很可能与自己最终的进化方向——世界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从天而降的【钥匙的守护者】任务,或许,真正的核心并不在张楚岚身上。
而是在他身边的,冯宝宝身上!
这一次,罗天大醮。
终于能近距离接触,好好地,研究一下了。
风暴,将至。
而他这个最大的幕后黑手,也终于要从看客,正式变成棋盘边的观棋者了。
或者说……是掀桌子的人。
想到这里,楚休的心情,愈发愉悦。
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节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月光洒在他的白衣上,宛如神只。
他瞥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纠结于“挖坑埋自己”这个深奥哲学问题的陆灵珊,随口说道。
“走吧,回屋睡觉。”
“明天开始,有的热闹看了。”
“是,大人!”
陆灵珊乖巧地应了一声,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柳真人身后,走回那间简朴的竹屋。
心中,却还在不停地思索着。
那个“喜欢挖坑埋自己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对即将到来的罗天大醮,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