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宣传海报我都让人贴出去了，就叫‘清河县首届民间艺术瑰宝品鉴会’，你觉得这名头怎么样？够响亮吧？”
“不错不错，有文化，有格调！”王主任在电话那头嘿嘿直笑，“我这边也把市里那几个大客户的住宿都安排好了，就在县招待所，最高规格！保证让他们宾至如归！”
“那就好，万事俱备，就差让赵昊那小子把货送来了。”李经理端起茶杯，悠闲地吹了口气，“等货一到，咱们这次就等着发大财吧！”
两人正说得兴高采烈，李经理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喂，哪位？”李经理随口问道。
“李经理吗？俺是均村的孙大海啊！”
“哦，是孙村长啊！”李经理立马换上一副热情的口气，“怎么样？货都准备好了吧？什么时候给我们送过来？我这边好派车去接应啊！”
电话那头的孙大海清了清嗓子，把他跟赵昊排练好的话说了一遍。
“李经理，是这样的。我们昊哥说了，这批瓷器金贵，一路颠簸怕给碰坏了，所以就不往县里送了。”
“不送了？”李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事没事，孙村长你多虑了，我们会派最好的车，开得稳稳当当的，保证出不了问题！再说了，品鉴会的场地都在县招待所布置好了，货不过来，我们怎么开啊？”
“我们昊哥说了，”孙大海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品鉴会嘛，在哪里开不是开？要品鉴，就得品鉴最新鲜出炉的！所以我们昊哥决定，这次品鉴会，就在我们均村瓷窑厂的院子里办！”
“啥玩意儿？！”李经理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在哪儿办？！”
“在我们均村瓷窑厂！”孙大海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清晰地传了过来，“我们昊哥说了，欢迎各位领导、各位老板，来我们均村做客。想看宝贝的，想买宝贝的，都请亲自到我们村里来。我们扫榻相迎，好茶好水招待着！”
“放屁！”李经理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赵昊算个什么东西！他让我们去我们就去？他以为他是谁？你告诉他，这品鉴会是县里牵头的，他要是不配合，有他好果子吃！”
孙大海在那头听着，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李经理，话我已经传到了。来不来，是你们的事。反正我们昊哥说了，货，是不会离开均村一步的。”
“你们要是觉得为难，那这品鉴会不办也行，我们自己想办法卖。”
说完，不等李经理再发飙，孙大海“啪”地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喂？喂！”李经理对着话筒吼了两声，里面只剩下忙音。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东西叮当乱响。
电话那头的王主任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问道：“老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经理气喘吁吁地把孙大海的话学了一遍。
王主任听完，也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他赵昊疯了吗？”王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居然想让所有人都去他们那个山沟沟里？他把那些市里的领导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工吗？”
“谁说不是呢！这小子，我看他就是给脸不要脸！”李经理怒道，“老王，这事怎么办？请柬都发出去了，场地也布置了，现在他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
王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比李经理想得更深一层。
赵昊这一招，看似狂妄，实则狠毒无比。
他们把调子起得那么高，把市里的大客户都请来了，牛皮也吹出去了。
现在要是告诉人家，因为卖家的原因，品鉴会取消了，或者要换个地方，那他们供销社和百货公司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市里那帮人面前抬头？
这笔生意做不成是小，丢了信誉和面子是大！
而且，赵昊那句“不办也行，我们自己卖”，更是戳中了他们的要害。
他们很清楚，凭那批瓷器的品质，根本不愁卖。
赵昊就算不通过他们，自己拿到市里省里，也一样能卖出高价，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但他们不行！他们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等于错过了这座金山！
“老王！你倒是说话啊！”李经理在那头急得不行。
王主任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憋屈和无奈：“还能怎么办？被他拿捏住了！”
“什么？难道我们还真听他的，把人都带到均村去？”李经理不甘心地叫道。
“不然呢？”王主任反问，“现在收手，我们就是最大的笑话！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意思办了！”
“妈的！”李经理气得又骂了一句脏话，“这小子，真是属泥鳅的，太滑了！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带人去把货抢过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主任的语气也充满了懊恼，“赶紧想办法补救吧。给那些客户打电话，就说……就说为了让大家体验原汁原味的窑口文化，感受艺术品诞生的氛围，我们特意把品鉴会的地点，改在了瓷器的原产地——均村！”
“把这事，包装成一个更有格调，更有情怀的文化体验活动！话好好说，姿态放低点，给足他们面子！”
李经理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他只能捏着鼻子，开始一个个地给那些已经被他请来的“财神爷”们打电话，赔着笑脸，解释着变更场地的事情。
正如赵昊所料，这些准备工作，这些他们不愿意付出的口舌，最终都得由王主任和李经理自己来承担。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被网住的鱼。
而赵昊，这个他们眼中“没脑子”的乡下小子，此刻正坐在均村的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等着他们把所有的大鱼，都乖乖地引到自己的鱼塘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