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办公室宽敞明亮,陈设简单。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毛很浓,眼神锐利,虽然正低头看着文件,但身上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是清河县的县长,陈建国。
“县长,均村的赵昊同志和孙大海村长来了。”廖秘书轻声说道。
陈建国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落在赵昊身上时,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是你啊,小赵同志!”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主动伸出手,“上次一别,我这身体可是一天比一天硬朗,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谢谢你这位小神医呢!”
“陈县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赵昊握住他的手,不卑不亢地笑道。
孙大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县太爷,竟然会对赵昊如此热情,不过想到赵昊救了他的命,他也就释然了!
“快坐,快坐!”陈建国指了指旁边的待客沙发,“廖秘书,给客人倒茶,用我那个待客的龙井。”
“不用麻烦了,陈县长。”
赵昊将手里的竹篮放到茶几上,打开了盖子,“我们从山里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村自己种的桃子,刚摘的,新鲜,给您和廖秘书尝尝鲜。”
一股清甜的果香,立刻弥漫在整个办公室里。
陈建国和廖秘书的目光,都被篮子里那一个个粉雕玉琢般的水蜜桃吸引了。
“嗬!这桃子长得可真漂亮!”陈建国赞叹道。他也是农村出身,什么样的瓜果没见过,但品相这么好的桃子,还是头一回见。
“光看着可品不出味儿。”赵昊拿起一个,用随身带着的小刀,熟练地削了皮,切成几块,递给陈建国和廖秘书,“您尝尝。”
陈建国接过一块,放进嘴里。
只一口,他的眼睛就猛地亮了。
那桃子入口即化,丰沛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一股极致的清甜,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果香,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道甘泉,滋润了五脏六腑。
“好!好吃!太好吃了!”陈建国一连说了三个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廖秘书,你也快尝尝!”
廖秘书尝了一口,也是连连点头,满脸的惊艳。
孙大海看着县长和秘书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吃完桃子,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小赵同志,你今天来,不光是给我送桃子这么简单吧?”陈建国喝了口茶,笑呵呵地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陈县长。”赵昊也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正,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到了桌上。
一样,是一沓厚厚的图纸,那是瓷窑厂的设计图和规划图。
另一样,是一个帆布袋子。
赵昊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堆由大团结和各种零钱组成的钱山,就这么出现在了陈建国的办公桌上。
饶是陈建国见多识广,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钱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陈县长,这是我们昨天一天,卖桃子赚回来的钱,总共一万零八百六十二块五毛。按照国家规定,该交多少税,我们一分都不会少。”赵昊指着那堆钱,朗声说道。
接着,他又摊开那些图纸:“这是我们均村和莽村联合兴建的瓷窑厂,厂房已经落成,窑也建好了,再过不久就能投产。”
“我们估算过,一旦投产,一年至少能给县里带来五万以上的税收,还能解决两个村子,上百户村民的就业问题。”
孙大海也鼓起勇气,站起来补充道:“县长,我们村穷啊!祖祖辈辈都困在大山里,一年到头就指着地里那点收成,连肚子都填不饱。”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昊哥带领,我们修了路,建了厂,大家伙心里都有了盼头,都憋着一股劲儿,想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好!”
他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陈建国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思索的神情。
他拿起那份规划图,仔细地看着。
作为一个县的父母官,他比谁都清楚,税收和就业,对于一个贫困县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昊带来的,不只是一篮桃子,一堆钱,而是一个能让上千人脱贫致富,能给县财政带来巨大收益的,活生生的样板!
“好啊!”陈建国重重地一拍桌子,满脸兴奋,“小赵同志,你干得很好!你们均村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值得全县学习!”
“你们放心,县里一定会大力支持你们!需要什么政策,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
赵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政策和帮助,我们暂时还不需要。”赵昊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这个麻烦不解决,别说给县里创造税收了,我们连村子都出不去。”
“哦?”陈建国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什么麻烦?”
赵昊便将昨晚那个“九爷”派人上门,索要三成利润,并且出言威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铺直叙,但其中的嚣张和无法无天,却让在场的三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听到对方威胁要弄塌山路,弄掉车轮子时,孙大海吓得浑身一哆嗦。
廖秘书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而陈建国,那张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说,这是县城的‘规矩’。”
赵昊看着陈建国,平静地说道,“陈县长,我们山里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们就想问问,在这清河县,到底是他们地痞流氓的‘规矩’大,还是咱们人民政府的王法大?”
“我们响应国家号召,辛辛苦苦干点事业,赚点血汗钱,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山里来的泥腿子,就活该被他们欺负,被他们吸血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这厂,不建也罢!这路,不修也罢!我们认命,继续回山里过穷日子算了!”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建国的心上。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