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
他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看着那些为了一个机会而拼尽全力的身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人总是记吃不记打的!
赵昊崛起于莽村,倒也没想过真把莽村就舍弃了!
但谁要是觉得他赵昊离开了莽村就不能活,那是大错特错!
所以,赵昊也是要借此机会告诉村民们,他给他们的,他们才能拿!
他不给,村民们自取,那就叫偷、叫抢!
打谷场上,空气仿佛被点燃了。
上百个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像一群被饿了三天的狼,红着眼睛,在起点和终点之间疯狂地来回奔跑。
沉重的石料压在他们的肩上、背上,汗水顺着古铜色的皮肤肆意流淌,在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嘶吼声,还有石料与肩膀摩擦发出的闷响,汇成了一曲最原始、最野性的交响乐。
这不是在干活,这是在拼命。
为了那一天一块五的工钱,为了那两顿管饱的饭,为了一个能让家里婆娘孩子挺直腰杆的希望。
赵昊站在高台上,神情平静,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
他看到了有些人一开始就选了最重的石头,结果没跑一半就力竭,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抱着石头,捶胸顿足,不甘地怒吼。
他也看到了有些人耍小聪明,选了最轻的石头,跑得飞快,但很快就被后面那些扛着重石、步履沉稳的人超越。
而段鹏程,则像一头沉默的老黄牛。
他选的石头不大不小,被他用草绳牢牢地捆在背上,整个人微微弓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稳,呼吸绵长而有节奏。
他没有去看别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汗水模糊了双眼也毫不在意,只是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一抹,继续向前。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韧劲,一股子为了活下去,可以把骨头榨出油来的狠劲。
叶芬妮和梁淑慧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着这疯狂的一幕,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这也太野蛮了。”叶芬妮撇了撇嘴,话虽如此,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场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所吸引。
梁淑慧则满眼心疼,她喃喃道:“都是苦日子过怕了的人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有人完成了全程,将石头“咚”的一声放回原处,然后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只剩下胸膛剧烈地起伏。
李彪立刻上前,在他的名字后面记下了一个“一”。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每当有一个人完成,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复杂的呼喊,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为自己男人加油的呐喊。
段鹏程是第八个完成的。
当他放下背上的石头时,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没有倒下,而是用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在他那张憨厚而坚毅的脸上,冲刷出几道沟壑。
他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血汗,争到了这个机会。
最终,二十个名额全部尘埃落定。
入选的汉子们,有的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有的则躺在地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脸上却挂着满足的傻笑。
而那些落选的,则个个垂头丧气,有的蹲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有的则远远地看着那些入选者,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懊悔。
人群外围,张富贵和他那几个本家的兄弟,像几只阴沟里的老鼠,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张富贵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看到了,那些入选的汉子,不仅仅是以前跟他不对付的,甚至还有几个曾经是他鞍前马后的跟屁虫。
可现在,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疏远。
赵昊这一手,太狠了。
他没有用任何阴谋诡计,就是用最阳刚、最直接的方式,将莽村这盘散沙,彻底打碎,然后按照他的意志,重新揉捏。
从今天起,莽村再也没有什么张家、李家、王家,只有两种人,跟着赵昊干活的人,和没资格跟着赵昊干活的人。
“都起来!”赵昊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二十个入选的汉子,不管多累,都挣扎着爬了起来,站成一排,紧张地看着赵昊。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以前干过什么。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赵昊手底下的人,是我莽村筑路队的第一批队员!”
“我说的三条规矩,都给我刻在骨子里!谁要是敢犯,别怪我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是!”二十个汉子齐声怒吼,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段鹏程!”赵昊喊道。
“到!”段鹏程猛地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
“你,就是这支队伍的队长。我给你一个任务,管好他们。干得好,工钱我给你加倍。干不好,你第一个给我滚蛋!”
段鹏程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台上的赵昊。
他张了张嘴,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
周围的汉子们看向段鹏程,眼神里没有嫉妒,反而多了一丝理所当然。
刚才段鹏程那股拼命的劲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好了!都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一个钟头后,在这里集合,跟我去均村!”赵昊说完,便走下台子,不再看任何人,径直回了家。
打谷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个钟头后,二十个汉子准时出现在了赵昊家门口。
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背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安。
他们的家人,婆娘、孩子、老人,都跟在后面,千叮咛万嘱咐。
“他爹,去了要好好干,听昊哥的话!”
“二狗,别偷懒,不然人家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