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看着她,这老娘们是张氏的堂妹,上次在赵家院门口骂街,吐沫星子都快喷到梁淑慧脸上了。
“不用了,婶子留着自己吃吧。”赵昊的语气很淡,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不断有村民上来套近乎,有的递烟,有的塞水果,热情得让人生疑。
赵昊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都是当初闹事的主力。
现在看到均村那边搞得红红火火,李大壮这个“叛徒”都能跟着吃香喝辣,他们这是坐不住了,想来修复关系。
对于那些只是被裹挟、本性还不算坏的,赵昊还愿意点点头,给个面子。
但对于那些跳得最欢、心思最坏的,他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
他的这种态度,自然是惹恼了一些人。
眼看着赵昊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村口,几个凑在一起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酸话一句接一句地冒了出来。
“嘿,看他那德行!现在发达了,就不认咱们这些乡亲了!”说话的是个吊梢眼的男人,是张氏的侄子。
“可不是嘛!当初要不是咱们莽村,他赵昊算个屁!现在翅膀硬了,跑到均村当神仙去了,连正眼都不瞧咱们一下!”
“我看他就是白眼狼!忘了本了!咱们莽村的水土养了他,他倒好,把好处全给了外人!”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他们就是想煽动大家的情绪,把赵昊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然而,他们预想中一呼百应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周围的村民,大多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终于,一个一直沉默着的老汉,把手里的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冒着火。
“你们几个,还有脸说?”老汉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当初是谁?是谁带头跟着张家那个搅家精去山上闹事,要把昊子的计划给搅黄了?”
吊梢眼脸色一变:“叔,我们那不是为了村里好吗?怕他占了咱们的莽村的资源!”
“为村里好?”老汉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为村里好,你们就把财神爷往外推?昊子当初是怎么说的?厂子建在咱们村,优先用咱们村的人!”
“路修好了,大家都能跟着挣钱!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堵人家门骂街,逼着人家把路和厂子建到均村去!”
“现在眼红了?后悔了?跑出来说人家忘本?你们的脸呢?被狗吃了?!”
老汉的一番话,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汉子也忍不住了,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眼睛都红了。
“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当初就该听我婆娘的,不能跟着你们瞎胡闹!现在好了,均村那边天天吃肉,听说昨天还从县里弄了五十辆自行车!”
“五十辆啊!咱们一辈子都挣不来!咱们呢?咱们天天在家啃窝窝头,娃子想吃口肉都馋得直哭!这都是谁害的?!”
他指着吊梢眼几人,破口大骂:“就是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八蛋!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
“把咱们莽村的活路,硬生生给断了!现在还在这里煽风点火,你们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我们还不够惨?!”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就是!当初我们家都报名要去干活了,就是听了你们的鬼话,才没去成!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我昨天去镇上,碰到个均村的亲戚,人家说工地上现在一天给一块钱!还管饭!饭里顿顿有肉!我的天爷,那是什么日子!”
“你们几个还有脸说昊子?要我说,昊子这都是脾气好的!换成我,早拿棍子把你们这帮人的腿打断了!”
群情激奋,唾沫星子横飞。
那几个挑事的村民,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他们想反驳,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
是他们自己,亲手把天大的机会给推开了。
吊梢眼几人被骂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钻进人群,再也不敢吭声了。
一场针对赵昊的非议,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村民内部的自我批判和相互指责。
走在前面的赵昊,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争吵声。
他嘴角微微翘起,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知道,人心,正在起变化。
当痛苦和饥饿,成为最真实的感受时,任何的花言巧语,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人们会开始反思,会开始后悔。
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让均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种鲜明的对比,比任何说教都管用。
当他和李大壮的身影出现在均村村口时,迎接他们的,是李彪和一群汉子们爽朗的笑声。
“昊哥,来啦!”
“大壮,今天可不能输给我了啊!”
李大壮憨笑着挠挠头,大声回应:“彪哥,今天俺肯定搬得比你多!”
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和身后那死气沉沉的村庄,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赵昊知道,他这步棋,走对了。
均村的工地,像一头苏醒的巨兽,每一天都在吞吐着尘土和汗水,也每一天都在生长出新的筋骨。
赵昊一到工地,立刻就被孙大海和几个施工队的技术员围住了。
“昊哥,你可来了!快来看看,咱们的窑炉主体,今天就能砌完了!”
孙大海指着不远处那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窑炉,激动得满脸红光。
赵昊走过去,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
他用手敲了敲耐火砖的接缝,又俯下身,观察着火道的设计。
他脑海里顶级陶瓷技术的知识,让他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优劣。
“孙叔,这个地方,观察口的尺寸可以再扩大三分之一,方便我们随时观察里面的火候和釉色变化。”
“还有这里,烟道出口的角度,要再往上抬高五度。这样能形成更强的抽力,让窑内热量循环更充分,减少温差。”
“对了,在窑炉底部,预留出几个小的通风口,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微调窑内气氛,对烧制汝窑那种天青色,有奇效。”
赵昊一条条地提出改进意见,话说得不快,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旁边那几个从县里请来的老师傅,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前辈的矜持。
听到后来,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敬佩,最后变成了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