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被他一吼,哭声顿时止住了,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赵昊,一脸的不知所措。
赵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拍得李大壮龇牙咧嘴。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是真跟他们是一路货色,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李大壮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那感觉,比在黑暗里看到太阳还要激动。
“昊哥……你……你原谅俺了?”
“原谅个屁。”赵昊笑骂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原谅你干嘛?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是还让你爹把你锁在屋里,你就自己把门拆了滚出来,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李大壮连连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俺下次肯定把门拆了!不,俺把墙都给它扒了!”
赵昊被他这憨样逗笑了。
“想不想继续跟着我干?”
“想!做梦都想!”李大壮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昊哥,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上刀山下火海,俺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兄弟!”
“行了,别喊口号了。”赵昊笑着摆了摆手,“刀山火海没有,活儿有的是。明天一早,收拾收拾,跟我去均村。”
“去均村?”李大壮一愣。
“对,去均村。”赵昊看着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给你安排个活计。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到了那边,你代表的就不光是你自己,还有我赵昊的脸面。要是敢偷懒耍滑,或者跟人惹是生非,我亲手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昊哥你放心!”李大壮的腰杆瞬间挺得笔直,脸上重新焕发了神采,“俺保证好好干,绝不给你丢人!他们均村人能干的活,俺能干!他们不能干的,俺也能干!”
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就去工地上搬砖的激动模样,赵昊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大壮。
一块好钢,虽然被灰尘蒙蔽了几天,但只要擦亮了,依旧能放出光来。
“行了,回去吧。告诉你爹,别一天到晚瞎琢磨。跟着我赵昊,饿不着你们爷俩。”
“欸!好嘞!”
李大壮用力地抹了把脸,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他的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那佝偻的背,也重新挺得像一杆标枪。
赵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知道,李大壮只是一个开始。
莽村,就像一筐烂了一半的苹果,虽然大部分都坏了,但仔细挑挑,总还能找出几个好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好的,一个个地挑出来。
至于那些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转身朝着果园的方向走去。今晚的月色,似乎比往常,要明亮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昊家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李大壮已经跟一杆枪似的,笔直地站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十二分的兴奋,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昊哥,俺准备好了!”他看到赵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赵昊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吃了没?”
“吃了!俺爹天没亮就起来给俺烙了三个大饼,俺全吃了!”李大壮拍了拍肚子,一脸的满足。
“行,那走吧。”
赵昊也没多废话,跟屋里正在忙活早饭的梁淑慧她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李大壮,朝着均村的方向出发。
这一次,他没带那三个活宝。工地上人多眼杂,带着它们还是不方便。
山路崎岖,但对于两个常年在山里跑的男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李大壮憋了一肚子的劲,走在前面,主动为赵昊拨开挡路的荆棘和树枝,那股殷勤和卖力,让赵昊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当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山梁,均村那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李大壮的眼帘。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谷里,推土机的轰鸣声、卡车的引擎声、工人的号子声、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雄浑而充满力量的乐章。
远处的道路工地上,上百号人如同蚂蚁一般,忙碌而有序。一条宽阔平整的路基,像一条巨龙,蜿蜒着向远方延伸。
近处的厂房工地上,墙体已经封顶,几十个工人正在木制的脚手架上,进行着屋顶的搭建工作。
崭新的红砖和青石,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整个均村,就像一个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画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李大壮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这就是昊哥说的“搞得红红火火”?
这何止是红火,这简直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啊!
他想起了死气沉沉的莽村,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村里连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天都跟鬼村一样。
再看看眼前这幅万众一心、干劲冲天的景象,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傻站着干什么?走了。”赵昊拍了拍他的后背。
“哦……哦!”李大壮如梦初醒,连忙跟上赵昊的脚步,眼睛却还舍不得从那片工地上移开。
他们刚走到村口,正在指挥人卸货的李彪就看到了他们。
“昊哥,你来啦!”李彪擦了把汗,笑着迎了上来。他的目光落在李大壮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
“李彪,给你介绍一下。”
赵昊指着李大壮,“这是我兄弟,李大壮,莽村的。以后就在咱们这儿干了,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人也老实。你给他安排个活儿,多照顾着点。”
“莽村的?”李彪的眉毛挑了一下。
均村和莽村因为抢水、抢山林,明里暗里斗了多少年,彼此都看不太顺眼。
虽然现在因为赵昊的关系,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那份固有的地域观念,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