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廖秘书摆摆手，“本来还想留下吃你一顿饭，但县里还有个会，就不多留了。”
“那怎么行，下次您来，一定得让我好好招待招待。”赵昊热情地挽留。
廖秘书笑着婉拒了，转身上了车。
吉普车和两辆大卡车扬起一阵尘土，缓缓地驶离了莽村。
赵昊站在村口，目送着车队远去，手里攥着那五千多块钱，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钱，他现在不缺了。
接下来，该让那座沉睡的大窑，真正地燃烧起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村东头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明亮。
三天后，开窑的日子到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莽村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天，地里没人去了，家里的活计也暂时放下了，全村老少，除了走不动道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奶娃娃，几乎全都聚集到了村东头的窑厂。
那座崭新的龙窑，像一头匍匐在地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被唤醒。
窑前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上千件粗糙的碗胚。这些碗胚，都是这三天里，李大壮他们这帮汉子，在赵昊手把手的教导下，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虽然大部分都歪歪扭扭，厚薄不均，甚至有的看起来更像盘子，但在村民们眼里，这些土里土气的泥巴疙瘩，却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人群里，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你说，这些泥碗，真能烧成城里卖的那种白瓷碗？”
“谁知道呢，不过看昊哥那架势，应该差不了。”
“要是真能成，咱们村可就发达了！以后再也不用看天吃饭了！”
赵昊站在窑头，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感受着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混杂着信任和期盼的目光，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乡亲们！吉时已到！准备——开窑！”
赵昊一声令下，整个窑厂瞬间沸腾了起来。
“开窑喽！”
李大壮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带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晾晒了三天的碗胚，一件一件地送进长长的窑洞里。
装窑是个技术活，既要保证空间利用率，又要留出足够的火道和烟道，确保窑内温度均匀。
赵昊站在一旁，亲自指挥，声音洪亮而又沉稳。
“大壮，你左边那摞再往里挪半寸，给火舌留条道！”
“二柱子，你手里的那个碗胚底不平，拿块瓦片垫一下！”
“都轻点！这些现在是泥疙瘩，烧出来就是钱！谁要是给老子弄碎一个，今天晚饭就别吃了！”
汉子们被他吼得一个个精神抖擞，手上的动作愈发谨慎，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没人喊一声累。
村民们则围在安全距离之外，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对他们来说，之前只见过赵昊搞小窑。
开大窑，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太新鲜了。
而且大部分人只知道地里刨食，何曾想过，这些不起眼的泥巴，有朝一日也能变成金贵的瓷器。
然而，人群之中，总有那么些不和谐的声音。
“切，说得跟真的一样。就这些歪瓜裂枣的泥碗，还能烧出宝贝来？别到时候烧出一窑的碎瓦片，把全村的柴火都给糟蹋了。”
说话的，正是村里的二流子王四。他上次被李大壮用枪顶着脑袋吓尿了裤子，在村里丢尽了脸面，这几天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今天看全村人都来了，才贼头贼脑地混在人群里，看着赵昊被众人拥簇的模样，心里那股嫉妒的火苗又蹿了起来。
他旁边，那个被称为“崔嫂子”的胖婆娘也嗑着瓜子，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可不是嘛。我瞅着啊，这赵昊就是把大伙儿当猴耍呢。他自个儿卖水果挣了大钱，就想着法子折腾咱们。这又是建窑又是做胚的，看着热闹，可要是赔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全村？”
这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人群中却像两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周围一些人的心里。
不少村民原本就悬着的心，被他们这么一挑拨，顿时变得更加七上八下。
“好像……是有点道理啊。这烧窑可是技术活，万一失败了……”
“是啊，我听说以前县里的国营瓷厂，也经常烧坏一整窑的东西，损失大着呢。”
“咱们这可是头一回，能行吗？”
怀疑和不安的情绪，像水里的涟漪一样，开始在人群中悄悄扩散。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赵昊的耳朵里。
他眉头一皱，目光如电，扫向了王四和崔嫂子所在的方向。
那两人被他一看，吓得脖子一缩，立刻闭上了嘴，把头埋进了人群里。
赵昊心里冷笑一声。
他知道，对付这种人，光靠吓唬是没用的。
你越是成功，他们就越是眼红，总会想方设法地给你添堵。
现在最好的回应，不是争吵，而是用事实狠狠地扇他们的脸。
他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继续指挥着装窑。
终于，上千件碗胚全部装填完毕。
赵昊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让李大壮他们用耐火砖和泥巴，将窑门严丝合缝地封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用于观察和投柴的火门。
一切准备就绪。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昊身上。
赵昊没有立刻点火，而是转身，对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乡亲们！”他朗声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虑，都在担心。担心这窑火一点，烧掉的是柴，最后却只剩下一堆没用的瓦砾。”
他的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都静静地听着。
“我赵昊，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
他直起身，指着身后巨大的龙窑，声音斩钉截铁，“这座窑，烧的不仅仅是瓷器，更是咱们莽村所有人未来的希望！”